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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尚书府又恰巧在胡同的最深处,硕亲王体态臃肿,好不容易从这一堆发了霉的破烂中挤出来,累得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又在尚书府中坐了许久,竟连杯茶水都没喝上,心里急的上火,看见章贺昭自然是不会再和颜悦色地同他讲话。
章贺昭不急不缓道:“回王爷,微臣革职离任,可是没有路费,卖点破烂当盘缠。”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跟本王哭穷。”硕亲王不耐烦道,“这不,柳相在皇上那儿给你求了点银子当路费。”
章贺昭扫了一眼柳承平:“哦?柳相帮微臣求的?不是皇上自己赏的?”
柳承平:“……”
一上来就被自己人出卖了。
33。茶水
柳承平起身走过来,冲他假模假式地掏心窝子:“这怎么就不是皇上赏的?皇上要是心里本不愿给你,那我再求也是求不来的,章大人,你就收下吧,这终归是皇上的一片心,皇上体恤您。”
章贺昭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不去看柳相,冲着坐在带鱼长凳的二位王爷问道:“敢问王爷,皇上这是赏了多少?”
旭亲王嘴快:“四——”
“万”字还没出口,旭亲王猛然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三万两。”
章贺昭笑道:“哦?四三万两?那是四万两,还是三万两?”
硕亲王重重地咳了一声,大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思,打着哈哈圆场:“哈哈,什么四三万两?三万两,三万两银子,皇上赐你三万两雪花纹银,告老还乡。”
章贺昭面上带笑,心里不由得转了几个弯,方才朝汐对他说,柳相预计趁热打铁再来害他一波,他还不确信,现如今看到了旭亲王悬崖勒马的嘴,以及硕亲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意,他就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朝子衿这小纨绔惯会洞察人心,只怕是柳相这事,还真让她说着了。
旭亲王虽然是迷途知返刹住了嘴,可禁不住章贺昭细琢磨,眼看着老尚书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旭亲王坐不住了,拿过一旁放着的圣旨,站起身来:“章贺昭接旨。”
章贺昭下跪接旨,圣旨上无非就是一些什么,皇上体恤忠臣,库里拨银三万两用做路费云云,章贺昭接过圣旨,递给下人,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笑着问道:“不知柳相和二位王爷吃过早膳了吗?不嫌弃的话,在我府上用过饭再走也不迟。”
柳相推脱说吃过了,哪成想自己话音未落,一旁的硕亲王突然回道:“没吃啊,哪吃了?连口水都没喝,你不说沏茶的吗?茶呢?”
柳相听了气得直跺脚,他心里都快着了火了,恨不得赶紧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了,皇上此刻还在金殿上等着他呢。
章贺昭安然无恙离开金殿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以臣参君其罪当诛,皇上怎么就放他走了?上殿一问才知道,他倒是来了个先斩后奏,先让皇上免了自己的罪,后而才来了一出金殿参君。
小皇帝虽然气不过,可君无戏言,既然已经免了他的罪,过后再追究也太不像样,只是心里终究是气不过,甥舅二人心里转了几转,柳相献计做了个扣,准备陷害章贺昭——皇上下旨体恤忠臣,国库拨银三万两,可柳相此刻带来的,却是整四万两,足足多出了一万两来,等到章贺昭出城门的时候,柳相安排人过秤查他,到那时,过称多出一万两,必是贪脏所得,贪脏过万,杀头之罪,只不过小皇帝抠门,这笔钱还得是他自掏腰包。
皇上虽说心里记恨章贺昭,可也没到要杀了他的地步,柳相心里明白,所以金殿上说的含蓄,只说到时候拿问在监,全凭皇上发落。小皇帝略一思索,只当是小惩大戒,当下便准了柳相所奏,自己且不退朝,派人前去尚书府送银子。
柳相这圣旨也读了,银子也送到了,恨不得现在就长翅膀飞出去,哪成想硕亲王这个棒槌,还上赶着留在这。
“既然这样,那柳相和王爷就在这吃过饭再走吧。”章贺昭笑道,又叫来管家,“去看看霁青的茶沏的怎么样了。”
管家应了一声退出去找霁青。
管家看到霁青的时候,他正抱着自己喝茶的大瓦壶站在茅房门口发愣,管家喊了他一声,走上前去:“大人让你沏茶,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霁青有些为难:“章伯,方才将军说了不允许超过茶叶末的档次,我……我这用什么啊?”
管家章伯“唔”了一声,一回头正好看见墙上挂着一个草帽,章伯问道:“这个帽子是谁的?”
霁青看了一眼:“这个是浇花老王的,夏天的时候太阳大,他就戴着这个,得有三四年了。”
章伯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老王浇花的时候就戴着这个草帽,夏日里太阳大,老王用它挡一挡太阳,平时没事就挂在这,风吹日晒,刮风下雨的,有时下雪下雨落在上头,等到太阳出来时再给晒干,三四年下来,又酥又脆。
“就它了。”章伯伸手取了下来,天长日久帽子边儿已经有了破损,轻轻一拽,“嘶啦”一声,顺着帽子边撕下来一条长长的稻草,揪了揪又在手里揉了揉,冲着霁青说了句:“盖打开。”
霁青都看傻眼了,乖乖地打开茶壶盖,看着章伯把手里的这一团子草给塞到壶里,又从一旁拿过水壶倒了大半壶开水进去,草团子被开水一冲在壶里打着圈开始掉色,章伯又从井里舀了半瓢凉水倒进去,霁青伸头看了一眼,心道:“真没见过这么黄的。”
“送去吧。”章伯拍拍手上的稻草渣子,又喊过旁边的小丫头拿来两个粗瓷大碗,让她和霁青一起把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