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汐听着太皇太后替自己骂着亲爹,打抱不平,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过,却也只能宽慰着说:“皇姑祖母也别怪父亲了,当初去军营,本是子衿自己的主意,父亲实在拗不过我,这才答应了下来。”
太皇太后拍了拍朝汐的手:“你是个好孩子,哀家知道,你不愿让你父亲日后为难,这才选择去了军营。”
朝汐低头笑着,不置可否。
不愿让父亲为难吗?
或许是吧。
可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入了军营,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太皇太后边温和地笑着,边吩咐釉若去取冰碗来:“这样热的天,只怕是要热坏了我的子衿。”
朝汐看着太皇太后直耍赖:“一别六年,皇姑祖母倒是越发的小气了。”
太皇太后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子衿到慈宁宫约莫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皇姑祖母这才想着,给子衿要冰碗来消暑,不是小气倒是什么?”朝汐笑嘻嘻道。
太皇太后苦笑着骂她泼皮,手指刮了刮朝汐的鼻梁,不住地摇头:“哀家这一片心意,倒叫你这泼猴说成小气,方才你这满头大汗的进来,若是冷冷的冰碗让你吞下去,只怕是太医院要忙翻了天,宫宴你也参加不成了。”
釉若端来冰碗,朝汐又无赖要太皇太后喂她,说是,皇姑祖母喂的比自己吃的要甜上几分,太皇太后撇嘴笑着,手上却是舀了一勺,送到朝汐嘴边,看着她含在嘴里:“左不过是平常人家的玩意儿,怎么哀家喂的,就比你自己吃的甜了?你这小狐狸,惯会哄哀家开心。”
7。公主
“虽说是平常人家的玩意儿,可西北边陲却是苦寒之地,子衿也有六年没吃过这东西了。”朝汐微微沉吟道。
太皇太后闻言,又有些情不自禁的难过,摩娑着朝汐脸颊怜惜道:“行了行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祖孙两人正聊着,又听见脚步声音匆匆过来,朝汐侧目看去,是原先那个守门的小太监,他进了内厅,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请了安,眼睛滴溜溜在朝汐身上转了一圈,看的朝汐心里当下漏了一拍,小太监道:“太皇太后,大长公主请您安。”
太皇太后点点头:“叫她进来。”
朝大将军双眼一闭,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太监得了旨意出去通传,可是朝汐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骤然开始狂跳。
一会儿的功夫桑晴便进来了,桑晴今日也是穿着一身青绿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了,看到朝汐之后先是一愣,她是没想到两人在这竟然能见着,随后撤回目光,恭恭敬敬地给太皇太后行礼:“儿臣请母后安,母后凤体安康。”
太皇太后笑吟吟地免了礼,赐了坐,朝汐略微思索,也从太皇太后怀中起身,待到桑晴坐稳之后,才重新跪了下去:“微臣朝汐,请大长公主安。”
桑晴没想到她能来这么一出,直愣愣地看着朝汐跪了下去,盯着她头顶的发簪晾了好一会儿,过了半晌,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倒是有些涣散。
太皇太后不愿意朝汐一直跪在地上,替桑晴免了她的礼,又责怪了几句:“你这个当皇姑的也不知道心疼,真就让子衿这么跪着了?”
朝汐站起身,也不再坐到太后身边,侧身退到釉若姑姑身旁,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平时巧舌如簧的小狐狸,此刻竟像吃了哑药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桑晴也回过神来,冲着太皇太后一笑:“是儿臣的不是,许久未见大将军,今日一见倒是不敢认了。”
朝汐离京六年,可是她们二人却是有七年未见了。
那年朝汐十四,她十七,两人私底下偷偷给朝汐提前行了个及笄礼,那个时候,满朝文武除了朝汐她老爹,就只有桑晴一个人知道,这个名满京城的混世魔王,是个女儿郎。
可是第二天,两人就因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朝汐转日便再也不肯见她,第二年就入了军营,而桑晴也是闭口不谈朝汐,如果要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朝汐,大长公主便是一记眼刀直接杀过去,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几年,虽然断断续续,但也有关于朝汐的消息传到京城来,却没料想到,人会变成这样,曾经一点就着的小炮仗,如今出落的愈发英姿飒爽了,与当年红着眼圈,跟她大声争辩“你不懂”的小丫头片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桑晴一时间竟忘了两人上次的不欢而散,也忘记了那次漫长的冷战。
她对于自己一进门就能认出朝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讶异,简直是太不一样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完全不一样。
她竟不知时光竟过的这样快,从前朝汐身上的那点稚气,完全转变为了朝子衿大将军的意气风发,可不是么,掐指一算,竟七年了。
桑晴正想着,却又听见太监来报,说是已经酉时五刻了,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来今日的中秋宫宴,自己腿疾未愈不便出席,又殷殷嘱咐了朝汐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人离开。
走出慈宁宫的层层殿宇,朝汐这才发觉,背心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自己的薄汗洇透了,八月夏日的晚间,照理说是没有这么热的。
朝汐觉得自己这个状态,像是有点喝醉了,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冷静与清醒,可是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进去,听到太监来报时,她也曾在“跑”与“留”之间做过踌躇,可是一见到桑晴,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