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弱小、他的无助。
一直以来围绕着他的无力感在那时强烈到最顶峰,那也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父亲挥拳。
但他还太小。
就像母亲曾经说过的那样:你不懂,你现在还什么都做不到。
他的确什么都做不到,就连那人吩咐直接封井封掉院落,他也没法抗议,反抗全部都被无情镇压。
想留的从来都留不住,想毁的也没可能去毁掉。
这句话从此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母亲就像那些花一样,这片土地不配拥有她,她却在此腐烂。
他终于意识到残酷的现实。
于是他真的逐渐成为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展露出那些出色的天赋,让那位老家主都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教导。
他也终于可以提,即使只能用那种淡淡的、随意的语气提出:
母亲被封存在废败的井里,说出去,终究不太体面。
五月初六,他的母亲跳井而死。
次年十月,他才得以为她收殓。
海葬的时候,他九岁。
前半生母亲向往事业的成功、想要和自己的那些花一起为人所知,到最后,她只想自由。
所以他放她自由。
从那以后,他更加坚定的认为这整座府邸、乃至于里面的人都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
他厌恶这个地方,厌恶里面的人、厌恶自己。
初中后他便独自在外求学,一年又一年,向沈家、向老家主展示自己的价值与能力,向他们证明除了他没人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然后他成为了少家主。
曾经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孩子拥有了可以掌控大半个家族的实权,但却已经一无所有。
母亲死后他再没过过生日、真正的那天生日,仿佛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他将母亲向他提过的那些花全部都镌刻在世界上最稀有昂贵的金属制成的硬币上,试图用这种方式使花朵长存。
尽管每次回忆都堪比一场凌迟,但他能留住的东西也只有这些了。
每一枚硬币上的花他都认得也记得,被刻在上面会是真正的永远。
但是一提到这些眼神就会闪着光的母亲却再也不会回来。
她在那座腐朽的宅邸里死亡和腐烂。
他想,也许在母亲死去的那天,他的灵魂也跟着腐败了。
在族人眼中,他是完美的、可以带领沈家走向下一个辉煌顶点的少家主;在下属眼中,他是平易近人又极有手腕的上司;在合作者眼中,他是神秘莫测、让人又敬又畏的看戏者。
世人钦佩他也好、畏惧他也好,他都不在乎。
他搅局却不入局,看戏却不参与,他们叫他疯子、鬼才,他都一一笑纳。
得到的那些利益对他来说也只是数字,比起利益他更想看到那些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哪怕是丑恶的,他都觉得比他鲜活。
只有手中的硬币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除那以外他毫无追求。
本该是这样的。
他本该不会有任何牵挂和想要为之停留的人。
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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