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些恍惚,十年前那场寿诞,她也是这样被自己的儿子牵引着走向先帝的。
那时她风光无两,有相敬如宾的夫君,有年轻有为的儿子。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太后突然对高台上那个位置有些抗拒。
她不想坐上去,她想回自己的寝殿待着,皇帝已经不受她管教了,她要这虚假的孝顺又有什么意思?
然而她退意刚生,手就被紧紧抓住,楚凌昭没有回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面小声叮嘱:“母后,注意台阶。”
他的语气很柔和,好像真的很关心她,却不给她丝毫退路。
终于走到上面,楚凌昭亲自扶着太后走到座位上坐下,将孝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太后心中有气,不阴不阳的冷哼了一声。
虚伪。
楚凌昭也不生气,兀自落座,伺候在一旁的太监诚惶诚恐的看他脸色,经过这大半年的调教,好歹也勉强摸清了他的脾性,当即给宣读的宫人递了眼色,那宫人便拿着圣旨上前,高声念着寿词。
这寿词是楚凌昭记事以来每年都要抄写的,给先帝、给太后,之前还要给许多亲王皇叔,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了什么新意,无非是说太后贤良仁善,乃国母典范,希望她福寿延绵之类的。
今年楚凌昭写不出来这样的词,所以寿词是楚凌熙代笔写的,他的才华很是了得,言语之间将太后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宫人念完,众大臣纷纷举杯同贺。
贺完,众人开始进献贺礼。
按理应该是楚凌昭第一个送礼的,但宫人直接跳过他命人奉上楚凌熙的贺礼。
楚凌熙送的是一面白玉屏风,屏风是用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像这样完整大面积的白玉十分罕见,工匠根据白玉的纹路将屏风雕琢成了祥云形状,寓意极好,也十分实用。
众人纷纷称赞淮阳王有心了,太后脸上也勉强带了一丝笑。
这段时间楚凌熙总是去看她,陪她说话,一个人待久了,觉得看尽了世态炎凉,乍然被人这么嘘寒问暖的对待,到底还是开心的,也便放下了那许多戒备。
“鸿礼对哀家,倒是胜过你母妃了。”
太后沉声夸了一句,既是说楚凌熙对她比对生母还好,又有些影射楚凌昭这个当亲儿子的,做了那许多有的没的,反倒不如楚凌熙实在。
楚凌昭面不改色,举杯遥遥跟楚凌熙示意:“皇弟能费心至此,朕心甚慰。”
甚慰?你有什么好甚慰的?圈禁自己的娘,让别人替你尽孝,你一个皇帝好意思吗?
太后心里气恼,恨恨的瞪了楚凌昭一眼,让宫人给楚凌熙赏。
一般寿宴都是要回赏的,这些赏赐楚凌昭没管,直接让内务府的宫人递了单子让太后自己勾选。
太后给楚凌熙回的是一块湛蓝色的蝴蝶状玉石,玉石似能自己发光,这种颜色颇为少见,众人不由有些好奇。
“鸿礼如今尚未娶亲,这玉石乃哀家出嫁时的陪嫁,日后你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可将此玉赠她作为定情之物。”
太后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比起淮阳王没娶王妃,陛下尚未立后当是更重要的事吧,太后怎么就把自己的陪嫁给淮阳王了?这种东西不应该留给皇后吗?
众人都觉得太后这礼回得不大妥当,楚凌昭不仅没生气,反而劝起楚凌熙:“皇弟这贺礼费了不少心思,皇弟的用心自是担得起母后用此物回礼的。”
楚凌昭既然发了话,楚凌熙也没有推辞,大方收了玉石:“儿臣谢母后赏!”
接下来是楚怀安,宫人念了楚怀安的名字,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东西呈上来,众人惊疑不定,太后这些年对逍遥侯可不赖啊,怎么今日侯爷又抽风了?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太后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自从她被楚凌昭圈禁以后,楚怀安就没再去看过她,这会儿没有贺礼呈上,太后一想便知当初派人暗杀楚怀安和陆戟的事败露了。
“母后寿诞,谨之的贺礼何在?”
楚凌昭开口问了一句,楚怀安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然后将酒倒在桌前的地砖上:“臣今日还坐在这里,便是给太后最好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