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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鬼差和叶菲就这样消失在眼前,丁二七走到林昭昭身边:“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总说红颜薄命,倒不如说总有恶人挥刀向更弱者。”
丁二七所见恶鬼,总以女子为众,大概是这世道艰难,女子既弱,面对的不堪和不公就格外的多些。
方才那煞气与丁二七一战,横溢而出的阴气,已将那些鬼媒人尽数震晕了过去,林昭昭从横梁上扯下那些装点的红绸,拧成一股,动手将这些鬼媒人捆上:“杀人的偿命,欠债的还钱,他们以弱者的血肉为食,自然就有他们偿还的一天。”
林昭昭捆好了其他几人,唯独留下了王福,她从香案上拿下一壶供奉的酒,倒了一杯,尽数泼在王福的脸上,王福睁开眼睛,看到林昭昭一张脸,好容易才没又吓晕过去。
“王福,你给镇长留一封信,就说冥婚后七日内,嫁娘们的尸身不宜挪动,也不得下葬,必须在义庄里停灵,留满七日。”
林昭昭的话,王福哪敢违背,这义庄昨日办喜事,笔墨纸砚都是齐备的,王福取了一张红纸,按照林昭昭的意思,给镇长留了封信:“姑奶奶,我按您说的已经交代清楚了,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了我一马,我回去必定给姑娘好生立个长生牌位,每日上香礼拜。”
林昭昭抬起腿,对着王福就是一脚:“你这样的人,为我烧香,倒是折我的福,你带着你的这些人,跟我走一趟吧。”
这长乐镇出资给鬼媒人办喜事,是民间与官家一同下场,若是把这些鬼媒人交给他们,只怕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林昭昭的意思,这伙人只能交到长明州的州官们手里。
趁着天色还早,村民们还没到义庄来,林昭昭连逼带赶,押着这一行数人,就往长明州的官府里去,义庄里面的姑娘们,像她和叶菲一样死于非命的,不知还有多少,若不能交给州府一一查清,还姑娘们一个死后安宁,林昭昭的心里也不能安。
不多时,林昭昭已经避着人,将这群鬼媒人赶出了长乐镇,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地唤了一句:“丁二七。”
丁二七听到她的声音,在她的身侧显了形:“我在。”
“鬼差既解不开你我的婚约,如今只有辛苦你跟着我走一趟了,你若是需要什么供奉香火,就只管跟我说,咱俩的婚约虽然不作数,但好歹相逢一场,在送你往生之前,咱俩少不得日日相对,就算做是兄妹……同僚吧。”
这场冥婚未死鬼嫁,自然作不得数,可天地之大,丁二七既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是否跟在林昭昭身边,对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况且林昭昭虽然是一个小姑娘,却是心存道义,颇有担当的一个女侠客,能与她同行,丁二七甚至久违地对人世间有了一丝期待。
“牢姑娘记挂,我做了近百年的游魂,一向没有香火供奉,早些年我以死魂怨气为食,如今魂力已破阴仙之境,若无伤损,已经无需再吸收额外的供奉了,姑娘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丁某就在一旁,无甚辛苦。”
林昭昭点了点头,继续赶路,那王福就算之前被林昭昭吓住,如今也已经回过神来,这林昭昭看起来并非是恶鬼索命,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游侠,在追魂引下逃出一条命来,如今正要报复呢。
“姑娘,我们一时财迷了心窍,才把主意打到了姑娘头上,现下已经知道错了,还求姑娘放我们一马,只要姑娘能饶了我们这一回,我愿意给姑娘奉上黄金百两,从此听姑娘的差遣,给姑娘当牛做马。”
既然林昭昭不是鬼,那事情就还有商量的余地,林昭昭若是只为了出一口恶气,早在义庄里就能将他们一刀抹了,何必要押着他们赶路,这些跑江湖的游侠,都是收了银子办事,若是林昭昭想用他们交差,倒不如拿了他们的银子放他们一马,这些年做冥婚的营生,王福的手里也攒下不少钱。
第9章
州府的衙吏见林昭昭一身嫁衣,赶着一串用红绸捆上的人,实在是引人注目,连忙将她拦在门前:“官府重地,来者何人?”
“我是既明派林昭昭,受流云山庄庄主所托,寻找出走的叶家二小姐叶菲。这些人,专在民间为冥婚寻配,俗话叫做鬼媒人,如今叶二小姐已死,凶案就与这起人有关,我特将他们押往府衙受审。”
此时日过正午,府衙门前来往的行人不绝,林昭昭一行已经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衙吏听罢林昭昭的话,忙将她往堂上领,安顿下他们这一行人,又忙派人去向执掌一州讼狱典刑的州府参军通禀。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那长明州的司法参军才姗姗来迟,他向府衙正中的主位上坐定,手中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与本案有何关联!”
“我名叫林昭昭,乃是本案首告。”
这司法参军已从衙吏口中将本案听了个大概,长乐镇闹鬼的事,他此前也有所耳闻,这民间冥婚一事,民不举官不究已是惯例,加之这一次乃是长乐镇官方参与,处理起来更加棘手,林昭昭这么一闹,可不是将这烫手的山芋扔进他的手里。
况且这样既挂着鬼神,又挂着人命的案子,最是老百姓喜闻乐见,今天林昭昭一袭嫁衣上了公堂,明日女鬼伸冤的奇闻,就得传遍大街小巷,长明州里闹出这种丑闻,可不是往监察御史手里递刀子么。
司法参军的九曲回肠,林昭昭又怎么能猜得透?她从受托寻人说起,一路讲到叶菲受害,如今尸身还停在长乐镇的义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