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光勉强挑出了两本游记,一本慢悠悠看完了,一本剩下一半,打算带回寝堂里慢慢看。
屋檐下灯笼随风摇曳,空气中有潮湿清凉的感觉。
元宝伸出手探,“下雨了,我去取把伞来。”
俞知光点头,斜风刮起雨丝,她往那上锁的西次间门前避了避,突然看见灰白色石阶上有道黄泥痕迹的脚印,正正停在门前。铜锁还好端端挂着,上面沾了点点泥灰。
像是有人来过,发现屋门被锁,又走了。
元宝打着油纸伞,在细雨里急急迈步过来:“小姐,快些回去吧,这雨要下大了。”
俞知光扶着她走,没有回寝堂,先到了主院前屋,找人唤来曹管事,跟他说刚才发现的痕迹。
曹管事抹着脸上撇到的雨雾,错愕一瞬,“我一下午都盯着监工呢。”为方便管理,泥瓦木工都是两两搭配在一组干活,哪里少了人,一眼就能够看清楚。更别说,那望楼距离藏书阁的上锁房间有好一段距离。
“我说上一声,就是提个醒儿,曹叔自己拿主意。”
“哎,谢谢大娘子提醒。”
曹跃没有轻视,亲自冒雨去检查,石阶上痕迹被雨雾氤淡了些,但铜锁上确实留着斑驳泥垢。日暮骤雨变天之前,他让那些工匠先回去,眼下问责也找不到人。
今夜风雨交加,按将军寻常的习惯,会直接宿在军营里。曹跃找来纸笔,简要写了消息,正要找跑腿小厮去给军营传递,廊芜下一人龙行虎步,披着蓑衣更显高大。
曹跃惊讶迎上去:“将军回来了?”
“嗯。”薛慎解下蓑衣,一边走,一边听他报告藏书阁的异常,线条利落的眉峰微扬,“不用管,我自有安排,明日继续让这批匠人修缮。”
“是。”
再过垂花门,便是内院。
曹跃停住脚步,看薛慎走向灯火明亮璀璨的院落。
薛慎确实没有风雨天从军营赶回将军府的习惯。
在哪儿睡都一样,军务最忙的时候,曾经皇宫与军营折返大半月,硬是没踏进过将军府一步。
他入寝堂,走向里间净房。
镂空门大开,暖融融的甜香裹着蒸腾的水汽扑面,数层薄纱帐影影绰绰,透着里头的人影。俞知光居然没有去汤泉间,反叫人倒了热水,待在不算宽敞的净室里沐浴。
她背对着他,泡在浴桶里沐浴。
浴桶高深,她娇小,坐去只看到挽起乌发的一段白皙颈脖。薛慎察觉她在的第一眼就转开了身,奈何听见她唤:“元宝,我腿好像有点麻,快来扶我。”
他提醒:“元宝不在。”
纱帐内半晌没了声,静得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俞知光确实屏住了呼吸。
净房里猝不及防听到男人的声线,她面上一热,简直想一脑袋扎进水里。然而,整条右腿麻得蚁噬,又像千针扎,她鼓起勇气转过头去,薛慎已退到镂空门外。
“元宝在哪?”
她惯用的沐浴花露搁在汤泉间,元宝去替她找新的。
“我从外院回来这一路到寝堂,都没看到她。”
薛慎的声音离得仿佛更远了。
那股麻痹劲越演越烈,隐隐有抽搐的势头。
俞知光尝试扶着浴桶边缘站起来,未果,再坐下去时打了一声喷嚏,磨叽太久,水凉了。
“我替你喊个人来吧。”
“将军可否先把架子旁的披风递给我?”俞知光打了个寒颤,补充了一句,“你……你背对着我进来就好。”
虽则有名无实,可薛慎已经是她的夫郎。
她等了一会儿,又打了两声喷嚏,才听见去而复返的脚步声,束缚着皮革护臂的手掀开纱帘,男人毫无顾忌地跨进两大步。
俞知光一颗心像是被拽起。
待看清楚后,又安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