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
这声呼唤低回缓慢,裹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柔。
“谢谢你。”
周漾沉默片刻,语气生硬地打破此刻暧昧的气氛:“我劝你以后别再这样喝了。不然迟早喝到胃出血。”
她记得,以前的他虽然抽烟,却极少喝酒。
钟佑麟横过手臂挡在额头,遮蔽一些吊灯的光亮。
周漾默不作声地调暗了灯光。
“招待投资人,避免不了的应酬。”
周漾想起他上一次醉酒也是说要应酬“金主爸爸”。
“你们的项目不是已经开始运行了吗?”
“嗯,目前为止很稳定。今天的饭局是为了进行前期反馈沟通。”
“反馈?”
“对。他们需要一些可视化的产出。”
见她面露困惑,他进一步解释道:“简言之,就是可以让投资方拿得出手,面上增光的具象的东西。”
“比如?”
“比如受帮助者的改变。”
周漾很疑惑:“这要怎么具象化?”
“对,我们的困难就在这里。因为我们帮助对象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他们的改变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体现。但是有些投资人等不了那么长久的反馈。”钟佑麟停住,目光落向空了的马克杯。
此刻,他虽然思路清晰,口若悬河,下床后步子依然有些踉跄。
周漾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又续了温水,问他:“钟佑麟,你头晕吗?”
纳洛酮起效快,有时副作用也明显。
他之前吐是吐过了,睡了一觉意识应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走路不稳应该还是因为宿醉引起的头晕。
钟佑麟喝完水,重新回到床上靠着,脸别到一旁,似是不肯正视自己此时的弱势。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我想针对自杀者做出一套成体系的援助流程,包括紧急干预、院前急救、院内治疗、预后心理辅导、后期陪伴等,直到这个人完全走出来,开始新生活。所以我需要的自杀急救案例也好,心理危机干预手册也好,不止是提供给我们的项目人员学习用,也是给投资方的项目前期的可视化的反馈。他们也很希望有这样一个体系证明他们的资金帮助有意义。”
“我不明白。”周漾皱眉。听他这样说起来,投资方似乎功利心很强。
她坦诚地说道:“除了作为项目负责方的你们之外,其他人加入不都是志愿者形式吗?为什么还要找投资方?你们资金周转很困难吗?为什么要满足他们的要求?”
“周周。”他轻笑,“不是你想的这样。投资人名义上是以公益的形式加入我们,给我们提供帮助的。”
“而为公益投入的人,要么追求内心的满足感成就感,比如我们的一些志愿者,要么追求一些荣誉口碑的回馈,以便更好地带动他们自身的发展。我认为这是无可厚非的。”
周漾静静地听着,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那么你呢?”她问,“你设计执行这个项目,是为了什么?”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墙角狗屋里的Lucky发出均匀错落的呼吸,此刻仿佛近在耳畔。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抛出来过。
——“你做这个项目,是因为萧若,对吗?”
钟佑麟双眼放空,盯了会儿天花板。再开口后声音变得有点艰涩:“周周,如果我说,萧若离开后的那段时间,我也像这样,每天喝得人事不省,你信吗?”
周漾缓缓放下抱膝的双手,歪过头,神情费解地打量着他,琢磨着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他想告诉她,在他迷茫混沌的那些日子,那些被一面之词判定的“事实”,可能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对视良久,周漾眸如清潭,波澜不兴,只定定地将目光锁在他眼中,似是想看穿那里头翻涌起伏的情绪。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撇过头:“这个问题和你策划生音项目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