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樱花开得正盛,石板路上还落了一地粉白。
倪雀低头看着脚下,避无可避地踩着地上的花瓣。
夜风吹过,樱花簌簌飘零,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江既迟的鞋子上。倪雀在心里数着,一步、两步、三步……想着那片花瓣什么时候会从他的鞋子上滑落下去。
因为数得太认真,没注意看路,脚尖在一块石板边缘狠狠地绊了一下,人就势往前一栽。
江既迟及时拉住她的胳膊:“小心点。”
倪雀站直身体:“没事的,我平衡力好,摔不倒。”
今天和江既迟又看电影又吃饭的,倪雀心情特别好,话不自觉变多:“可能和我从小就在山里跑来跑去有关,小时候摔多了,都摔出技巧了。”
“可神奇了,有时候我人都往前倒了五六十度了,脚上使个巧劲,重心一移,我就把自己稳住了。”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后来练跆拳道,我学得可上手了,教练还夸我有天赋。”
江既迟挑眉:“这么厉害?”
“是呀,”倪雀有些小小的得意,“高二的时候教练还推荐我去参加市里的一个比赛呢,但是那个比赛和当时一个物理竞赛训练冲突了,就没去成。”
“去了会怎样?”
“金奖有三千块的奖金,银奖和铜奖的奖金是两千和一千。不过我觉得我还达不到能拿奖的程度,那个比赛还挺有含金量的,有很多专业跆拳道运动员参加,我去了也就是个打酱油的。”
说话间,樱花道走至尽头。
前面再过一条校内车道,就是女生宿舍了。
江既迟提议:“要不要回头再走一遍?”
倪雀也不舍得现在就和他分开:“好啊。”
两人又往回走,这一次,双方的脚步不约而同都慢了下来。
江既迟接上刚才的话题:“现在还有在练吗?”
倪雀摇头:“很久都没练了。”
她想到什么,语气突然低落下去:“其实不应该的。”
“嗯?不应该?什么意思?”
倪雀怔松片刻,似是而非地答:“跆拳道毕竟是我曾经傍身的技能嘛,我不应该丢的。有空了,我一定要再捡起来。”
江既迟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傍身的技能?”
虽说他当初送倪雀跆拳道卡,就是想着她能在面临危机时,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有忧患意识是一方面,他送那张卡时更多想的是,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永远都不要遇到不好的事情。
现在听倪雀这么说,她是真的借跆拳道傍过身。
由此可推,她也是真的面临过危机。
那时候的倪雀,生活中最不安定的因素,就是她那个阴晴不定的有家暴倾向的父亲。
所以在重逢后,在那次有林杳、冯子业在的四人饭局里,大家简短寒暄聊笑后,林杳就问了倪雀过去几年是否顺利,她父亲是否有难为过她的问题。
倪雀当时神色无恙地一笔带过,说有一些,但都不要紧,又说她会报警,跆拳道练到了高段位,懂得保护自己什么的,他们听了,便都觉得没什么。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那么身心健康地坐在他们面前,给人一种,这一路,她走得或许也没那么艰难的错觉。
江既迟继续刚才的问题:“所以当年丢羊那晚的情况,后来又有发生过是吗,甚至不止一次?”
倪雀没那么快接话。她沉默了一阵,很直白地说:“江老师,这个话题我不是很想聊,不说好不好?”
江既迟看着她的发顶,路灯照耀下,她的头发像被描了一层暖融融的边,让他忍不住想要揉一把,但他忍住了,低声说:“好。”
倪雀侧仰着脑袋,很认真地看着他,简单解释说:“江老师,我说这个,不是不高兴的意思。我就是,不太喜欢聊我家里,我太不喜欢他们了。”
她补充一句,加重了语气:“非常不喜欢。”
江既迟微顿,但也没深入问为什么,声色还是温和的:“那就不聊。”
“嗯呐。”
樱花道这一端的尽头也到了,两人再次折返。
江既迟有意打散刚才微沉的氛围,和倪雀说了不少工作上的好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