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位又要开始一番无休无尽的争论,本就被折磨得头大的容岑此时头更大了。
然而,不等她出言制止,方才出列的老岐王又再次高声言道:“丞相太傅,且暂作休止!”
德高望重的阮昇话音刚落,金銮大殿中有了片刻的安静。
“此事,老臣正欲进言。”阮昇又向前迈了两步,不疾不徐,缓缓开口:“老臣本应毛遂自荐,然年事已高,体力不济,不敢私揽赈灾银一事,恐酿大祸。现丞相太傅既问钦差大臣应委任何人,老臣不才,倒有两位人选。”
容岑与摄政王容时快速对视,两人交换眼神后,异口同声:“老王爷请讲。”
“老臣满门唯余孙儿阮珩,虽承袭爵位,却做事糊涂,惹下不少麻烦。老臣神志不清难以看顾,但我那孙儿却非纨绔之辈,他亦有报国护民的青云志,只是苦于无门无路。此番南下,如能允他前行,可作历练。”
阮昇话语间略有停顿,拱手作揖,复而又言:“承蒙先帝圣恩,老臣有了官身爵位,岐王府荣华富贵本可延绵数百年,然族中子嗣单薄。而今老臣已至花甲,无以忠君报国,唯有独孙阮珩阮儒誉……”
“老臣愿以爵位换皇上摄政王殿下赐一良机,不求让儒誉任钦差大臣,只要能允他随行即可,再看他堪大用与否。如若他当真废材无脑不堪大用,皇上可收回岐王府的荣华,但请留我孙一条性命!”阮昇再次停顿,右手所拄的紫檀木拐轻轻放于金銮殿地面,随后屈膝跪下,两掌相合贴地,低下头颅,行最隆重最齐全的跪拜之礼:“还请圣裁!”
那紫檀木拐乃先帝亲赐,顶端手把处有颗金蟒蛇头,周身雕刻着四爪蟒蛇纹案。尊贵程度仅次于帝王象征的金龙。
这是以岐王爵位推荐阮珩入仕的意思了。
“老王爷快快请起!”裁不裁的另说,容岑赶紧挥手示意宦官将阮昇搀扶起来,又吩咐道:“给老王爷看座!”
“老臣恭谢圣恩!”
阮珩的名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孟宗子,温祧子,阮世子,京都三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容岑记忆里,阮珩此人与闻人栩交好,同是盛州招猫逗狗无所事事的纨绔之首,比不得孟阳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也非温照那等心术不正之派。
但那是容岑没从异世回来之前。
这段时日核查半年的事件,阮珩与那位寄居在她身体内的异世魂魄,关系颇为密切。甚至闻人栩都与因拈酸吃醋其断交了。
就那位占着她的龙椅干出那些破烂事儿,对阮珩,容岑不得不防。
于是此刻深思许久。
岐王如此请求,百官本欲交头接耳,但因帝王神色不明,金銮殿内无人敢言,一时间竟再次陷入了沉默。
沉默是摄政王打破的,他勾了勾案上晶莹剔透的杯具,不经意碰出清脆的击玉声,眼神在阮昇身上微微停留,才向容岑看去,神色颇深:“依本王看,不若允了?”
虽是发表意见,却带着疑问,意味着容岑还有可驳回的空间。
容岑自然是看懂了小皇叔的眼色,对方允是为她,不允亦是为她。
定是思及那半年“她”日日传召阮世子,摄政王才觉得可允。同样也是如此,帝王不应仅凭个人喜好对官员选拔任免,而且这位阮世子,给世人留下的印象确实不好。
容岑微微皱眉,又想起国宴款待南浔使臣团那日,即回来后初见闻人栩那时,宫廷内梅园光秃秃的枝丫处,玉立其侧的公子哥。
被闻人栩挡着,对方的具体面目,容岑看得不甚清楚,但阮珩身着儒雅素白长袍,披着狐裘,文弱书生面相,通身娇贵,却好似笼罩着浓浓的悲伤。
他身上充斥着熟悉感,无名有种引人探究的故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