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一日在永巷里面听见乐那两个宫嫔说的话的缘故,这些日子里面,皇贵妃对嘉贵妃都不甚热情,但是因为之前嘉贵妃有意陷害皇贵妃的原因,嘉贵妃对皇贵妃这般样子倒也是无所谓,只是每日来景仁宫请安的时辰,倒是一日迟过一日了。
这一日在景仁宫请安的时候,纯贵妃对面本应该是嘉贵妃坐着的位子依旧是空着的,皇贵妃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底下的妃嫔说道:“嘉贵妃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到了现在都没有来。”
一边一个最近和嘉贵妃走得比较近的妃嫔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皇贵妃娘娘怕是不知道吧?这些天嘉贵妃肚子里面皇嗣总是闹腾的厉害,弄得嘉贵妃娘娘每夜都睡不好,所以嘉贵妃起来迟一些倒是情有可原了。”
“肚子闹腾便不能来了?”这些日子里嘉贵妃的骄纵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纯贵妃早就有些不满,虽然和嘉贵妃同是贵妃的位分,但是论起资历来,纯贵妃到底比嘉贵妃高一些,所以忍不住说道,“当初本宫怀孕的时候,永瑢不照样在肚子里面闹腾地厉害,不照样每日都去孝贤皇后的宫里请安?身为妃嫔,自然不应该失了敬意。”
纯贵妃素来都不怎么会说话,刚刚这话虽然是在贬低了嘉贵妃,但是暗着里却抬举了皇贵妃,皇贵妃听了这话,却也不说话,只是点头含笑地看着纯贵妃。
亦珍坐在一边,本来亦珍就不喜欢纯贵妃和皇贵妃,听了纯贵妃的话嗤笑了一声说道:“当初纯贵妃敬重孝贤皇后那是因为孝贤皇后到底也是皇上的皇后,是后宫之主,如今皇贵妃虽然统治后宫,但是到底还是个妃嫔,位同副后,终究只是副后,可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亦珍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皇贵妃渐渐有些凝固的嘴角说道,“既然皇贵妃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后,那么嘉贵妃不正儿八经地来景仁宫请安,倒是能说得通。”
亦珍的这话一说完,底下便有妃嫔忍不住低头捂嘴笑了起来,皇贵妃的心中虽然因为亦珍的话而极为气愤,但是却只能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看着亦珍:“舒嫔这话便是错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本宫如今管制后宫,就要有管制后宫的样子出来,绝对不能让人能有出乱子的可乘之机。”
皇贵妃这么一说,底下的人自然都不再说话了,皇贵妃的眉毛微微垂了垂,然后说道:“只是本宫想着如今嘉贵妃有孕,念在皇嗣的面子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嘉贵妃生子之后再这般无礼,本宫自当禀告皇上太后,看看这后宫之中是不是没有了纲纪法度可言!”
皇贵妃的一番话说得也算是掷地有声,一时间便是绾心和亦珍这样的妃嫔都不再说话,皇贵妃看着众人的样子,心中快慰,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殿中正这么安静着,却听见了一声略带调笑的女声穿了进来,众人抬眼望门口望去,确实姗姗来迟的嘉贵妃金月婵。
嘉贵妃穿着一件金蝶飞舞的旗装,头上的旗头上点缀着点翠碎花并翡翠扁方,挺着一个大肚子扶着身边侍女的手一步步慢慢走了过来,对着皇贵妃慢腾腾地说道:“嫔妾来得迟了,还请皇贵妃恕罪。”
皇贵妃端正了身子,露出了一个娴静的笑意出来,淡淡的说道:“妹妹既然有着身孕,又何必这样多礼?快些坐下来就是了。”
刚刚皇贵妃的话嘉贵妃自然也是听见了,如今话锋转变地如此快,嘉贵妃便在心底骄傲地哼了一声,垂着眼睛由着侍女将自己扶到了位子上坐下。
纯贵妃眼睛冷冷地瞥了嘉贵妃一眼,说道:“嘉贵妃当真是有心了,就是请安这样的事情还亲力亲为,如今天气可越发热了,可别中了暑气。”
嘉贵妃端起一边景仁宫侍女为自己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冲着纯贵妃淡淡一笑:“说起这天气渐渐热了,宫里倒是只有纯贵妃姐姐最为了解,妹妹听说前几日纯贵妃做了从前皇上最为喜欢的莲叶羹送到了皇上的养心殿里,却不知怎么的惹了皇上不高兴,被皇上赶了出来。皇上没有清心消气,倒是被纯贵妃姐姐惹了一肚子肝火。”
嘉贵妃一说完这话,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得纯贵妃的脸一阵青白。
在位子上看着纯贵妃和嘉贵妃的斗嘴的绾心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的,当初盛夏的时候,孝贤皇后最是喜欢做莲叶羹给皇帝送到养心殿中,纯贵妃这么做也是希望皇帝能顾念和孝贤皇后多年的情分,原谅纯贵妃和永璋当时的不敬之罪,但是却没成想皇帝一眼看到了那莲叶羹,便将那莲叶羹淅淅沥沥地挥了纯贵妃一身,让纯贵妃滚出了养心殿,绾心听说纯贵妃因为这件事,回到了钟粹宫之后还关着门哭了一天。
这件事还是之后绾心去养心殿见皇帝的时候,被王忠和拉到了墙边的时候王忠和告诉自己的,绾心听了这件事倒是也觉得奇怪,忍不住说道:“纯贵妃到底怎么得罪了皇上?昨日本宫送孝贤皇后最喜欢的杏仁茶给皇上的时候,皇上也并未动怒啊。”
王忠和只是摇着头叹息了一声,眼中全是同情:“皇上这是对人不对事,奴才在外面听得真真的,皇上训斥纯贵妃的时候说纯贵妃在孝贤皇后丧仪上大不敬,如今倒是敢送莲叶羹,当真是不知羞耻,然后纯贵妃便被皇上赶了出来……”
王忠和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绾心自然也是明白了,同样都是摇了摇头,说道:“纯贵妃此番,怕是再难翻身了……”
绾心说着,便带着自己刚刚做好的点心进了养心殿中。
这件事本来也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被嘉贵妃知道的,又被嘉贵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对着纯贵妃一阵奚落,纯贵妃的脸上的表情纵然不好看,一时间也找不到应对的话,只能握着帕子恨恨地看着嘉贵妃。
嘉贵妃倒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拈了手边盘子里面的果脯吃了。
皇贵妃自然也是知道纯贵妃这件事的,因为刚刚纯贵妃帮着自己数落了嘉贵妃,所以皇贵妃有意地帮着纯贵妃说道:“本宫看着妹妹这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了,既然行动不便,妹妹还是不用来景仁宫请安了,只在延禧宫好好养胎就是了。”
嘉贵妃本来就是有意来迟,听见皇贵妃这么说,连忙说道:“皇贵妃姐姐这么说便是见外了,如今是皇贵妃统治后宫,我等来景仁宫每日请安自然是理所应当的,那里就能轻易省去呢?”
嘉贵妃这么说着,眼睛斜斜地看着皇贵妃,一双画得细细的眉毛挑起了一个倨傲的弧度。
皇贵妃倒是不为所动,只是依旧温和道:“既然妹妹这么说了,那姐姐自然也随着妹妹就是了。”说着,皇贵妃的眼睛一横,对着一边的守夏喝道,“守夏,去将嘉贵妃身边的怜芷押到院子里,打三十板子!”
皇贵妃的忽然发难倒是让众人一惊,怜芷已经跪在了嘉贵妃的身边,一脸惶恐地看着嘉贵妃,嘉贵妃一手护着怜芷不让守夏将怜芷拖走,一边看着皇贵妃说道:“怜芷身犯何错?皇贵妃要如此惩罚?”
“嘉贵妃你刚刚也说了,每日来景仁宫来向本宫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些日子嘉贵妃你身子不适日日迟来,本宫不能不为了后宫法度略施惩戒!”说着,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跪着的怜芷,继续说道,“只是嘉贵妃怀有身孕,又是主子,本宫自然不能责罚嘉贵妃,但是怜芷作为延禧宫掌事宫女,不能好好侍奉嘉贵妃导致嘉贵妃身子不适,便是不得不罚了!”说着又对着守夏说道,“守夏,拖出去!”
这次守夏又叫来了几个宫女,硬是将怜芷拖到了外面,嘉贵妃已经惊得变了脸色,见怜芷被拖出去,立刻也挺着肚子往外面跑去。
而在座的妃嫔,也是受够了嘉贵妃平日里的性子,也明白皇贵妃是忍了嘉贵妃许久,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帮着嘉贵妃求情,只看着景仁宫大太监曹远志搬了一个宽板凳过来,将怜芷按在板凳上,一边的小太监不由分说便是狠狠一板子打在了怜芷的身上。
怜芷哪里受过这样的惩罚,当即便尖声哭叫了起来,嘉贵妃心中焦急,但是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不能有失,自然不能冲过去为怜芷挡着那些行刑的太监,思索再三之后只能跪在了皇贵妃面前说道:“还请皇贵妃开恩,饶了怜芷,嫔妾知错了。”
皇贵妃却是一脸的冷色,哼了一声:“你是贵妃,怀有皇嗣,又岂会有错?错的便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嘉贵妃你也不用跪着了,今日这三十板子,怜芷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一边站着看着的妃嫔看着嘉贵妃跪在皇贵妃的面前,耳中是怜芷的哭叫声,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说话,一时间,景仁宫的庭院之中只能听见怜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时间似乎过得极为漫长,等到三十大板打完,怜芷早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皇贵妃弯下身子,看着依旧跪着的嘉贵妃说道:“嘉贵妃,你可知道今日本宫为何要责罚怜芷?”
嘉贵妃扭着头不说话,眼中却充盈了泪水,皇贵妃的话一字一句地传进了她的耳中:“因为本宫是皇贵妃,即使你是贵妃,那也只是贵妃。”皇贵妃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快慰,“一国之君是皇上,一国之母是皇后,一国的储君为皇太子,而皇上的额娘,也被称为皇太后,本宫纵使是侧室,但是终究也是独一无二的皇贵妃,贵妃又如何?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说着,皇贵妃指着奄奄一息的怜芷对着众位妃嫔说道:“本宫不是孝贤皇后,宽厚温和,若是有人敢在本宫管制之下的后宫之中罔顾法纪,你们可就没有嘉贵妃这么好运气了!”
这句话似是隆隆春雷,众妃嫔低头说道:“嫔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
皇贵妃点点头:“今日便到这里了,都下去吧。”说着看着嘉贵妃,“嘉贵妃也快些会延禧宫好好养胎才是,毕竟月份也要到了,可不能出什么差池。”皇贵妃说完却迎上了嘉贵妃愤恨的目光,凑近了嘉贵妃的耳边轻轻地继续说道,“你也别想着现在动了胎气而赖到本宫的头上,一来今日之事本是你的错,但是本宫只是惩戒了你的宫女,并未惩戒你,而来有太后在,本宫的皇贵妃之位不可动摇,除非你当上皇后,否则今日你让本宫受辱,明日本宫定当加倍奉还。”
那一瞬间,嘉贵妃终究认识到自己和皇贵妃之间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