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件事发生了之后,绾心也没什么心思管宫中之事,时光像是加快了脚步一般,过得飞快,等到绾心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宫里面下了第一场雪。
那场雪漫漫洒洒地弥漫了每个人的眼眶,绾心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站在慈宁宫门前种着的一株红梅边上,手上拢着的手炉传来一阵一阵的温暖,绾心看着慢慢被白雪覆盖的皇宫金色琉璃瓦静静出神。
而绾心等在门前的样子正好落在了坐在塌上的太后的眼中,太后看着大红色披风的绾心,也是愣愣出神。
黎棠为太后上了一盘盐渍山楂,瞟了一眼绾心,说道:“太后是想起往事了?”
太后手中拿起一个银签子,签了一枚山楂放进嘴中,说道:“哀家看着魏常在那一袭红色斗篷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哀家初恋先帝的时候。”说罢似乎有温热的眼泪从太后的眼中慢慢腾起,前尘往事涌现出来,再想起来来,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都是前事罢了。”
那是太后第一次见到先帝,彼时正是顽劣的幼时,在大雪天里披着鲜红的斗篷和侍女在自家后院的那一片红梅林子里面玩闹,正巧先帝路过,自己那一袭红衣便落在了眼中,成了心底一辈子没法抹去的朱砂痣。
后来嫁给了先帝,大婚的时候先帝笑着说起,看着先帝的面容,映着缱绻的烛光,太后知道,这辈子的良人,她是遇见了。
想到这里,太后对着黎棠说道:“让魏常在进来吧,外面雪那么大,冻坏了皇帝又不高兴了。”
黎棠一笑,掀了厚重的门帘对着外面说道:“太后请魏常在小主进来呢。”
绾心这才领了忆檀走上了慈宁宫的砖石阶。
门帘掀开,绾心只觉得里面的温暖如春,暖气“轰”地一声扑面而来,浑身上下似乎是融消的冰雪一般,瞬时软了下来,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臣妾拜见太后。”
太后点点头说道:“到底是年轻,衬得起这大红色,刚刚哀家看着,倒以为是昭君出塞归来了。”
绾心微微低头,有些羞涩道:“太后惯会说这些话逗臣妾们开心。”
太后扬手让黎棠搬了一个凳子过来让绾心坐下,神色也是欢喜的:“那也要看这话是与谁说的,不说别的,宫里的妃嫔里面就数你最年轻,也只有你能穿得起这大红色。”
绾心端正地在凳子上坐下,耳边的一枚步摇钗上面垂下的穗子微微晃动,说道:“那是臣妾资历浅,才穿了这样浮夸的颜色,宫里的姐姐们哪个不是端庄大气的,哪里会看得上这大红色。”
这番回答甚是得体,太后也只是微笑不做声,一边的黎棠姑姑似乎是感叹道:“有好些日子没有仔仔细细看看小主了,以前看小主都觉得是个孩子样子,如今再看,倒是沉熟稳重了不少,也越发有妃嫔的样子了。”
太后点点头:“你伺候皇帝也有几年了,没有什么大功,倒也没有大过,虽然诗书上并不很通,但是也算贤德,时时在皇帝面前提醒写,这点做得倒是不错。”
绾心显得越发谦卑:“这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太后过誉了。”
“谁好,谁不好,哀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哀家说你好,那你就衬得起哀家一句夸,只是哀家看着,你当这常在也有些时候了,也该晋晋位分了。”太后说罢看着绾心,“过些时候纯妃也该生孩子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哀家和皇帝提一声,晋你为贵人吧。”
太后忽然说起这句话,绾心倒是一惊,忙说道:“太后今日叫臣妾前来,是为了这件事?”
太后的面色虽然还算柔和,但是眼睛里面却含了几分凌厉:“怎么?哀家叫你来慈宁宫就非要有事?无事你便不能来了?”
绾心听出了太后语气之中的怒意,但是却没有惊惶,依旧是平和地说道:“太后说笑了,即便是太后此时让臣妾去雪地里跪上一两个时辰,臣妾也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的,何况只是开会跑个两趟?只是臣妾想着,晋封臣妾为贵人,实在不妥。”
“哦?”太后眉毛一挑,倚在一边的攒金丝绣花软枕上,“旁人听见晋封向来都是欢喜地磕头谢恩了,你怎么拒绝了?”
绾心双手捻着绢子,斟酌着字句说道:“臣妾得太后疼惜自当是感激不尽,只是太后居于慈宁宫,应该颐养天年不理后宫之事,臣妾晋封实属后宫之事,若是太后和皇上提起,皇上自当应允,可是难保皇上不会对太后有所怨怼,若是再被皇后娘娘知道了,皇后娘娘恐怕也会不开心的吧?且宫中早有皇后娘娘偏帮臣妾的谣言,若是此番太后进言晋封臣妾,那臣妾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绾心如此言辞恳切地说了一通,就是太后也是被堵得哑口无言,黎棠姑姑也是忍不住叹道:“奴婢在宫里活了一辈子了,能言善辩的人见了不少,但是像小主这样的倒也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