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月走了进来,在皇后身边说道:“娘娘,夜来风大,站在窗前仔细风扑着您。”
皇后摆摆手,说道:“不知道多年以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会不会如本宫今日这般,临风窗下,望月思人。”
窗外的月光是将到十五的明亮,虽然是依旧有些残缺的圆,但是清辉不减,照着长春仙馆中的一景一物,就连窗前的一方小池塘也被月光照的波光粼粼,平添了一丝静谧。
槐月在一边说道:“娘娘,奴婢听盼春姐姐说,陆常在什么都招了?”
“身在宫中,哪能不受些委屈,陆常在这么做,本宫也能明白些。”说罢皇后对着月亮叹了口气,“只是本宫是皇后,不能做哪些腌臜的事情罢了。”
槐月低垂着头,只看着那粼粼波光的水面,心中底气有些不足地开口:“皇后娘娘,陆常在这么做,若是海贵人的胎气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太后那边,想来会怪罪娘娘的。”
皇后眉心微皱,但是旋即又松展开来,不仅不愁苦,反倒有些轻松道:“这便是陆常在的好处了,曼陀罗花花汁只能让海贵人心悸,却不会危害皇嗣让她小产,海贵人自当会平安生产,只是生下的孩子,心智是否健全,那就要看他们母子二人的福气了,本宫只管让她平安生产,其他的,本宫不必担着干系。”
槐月心底有些凉凉的,看着皇后的侧脸发愣,人前的皇后端庄大气,善待妃嫔,但是人后却也是有着这样阴险歹毒的心思,想到这里,槐月也不禁有些同情海贵人了,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又要怎样在宫中平安度过漫长的余生?
槐月小心地开口:“皇后娘娘,您觉得是一个生下了健全孩子的海贵人日后好对付,还是失了皇上信任的娴妃好对付?”
皇后眉毛一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槐月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退开之后能离着后宫纷争远一些似的:“皇后娘娘既然默许了陆常在在海贵人的饮食里面下毒,那陆常在定会听皇后娘娘的话,只是若是皇后娘娘在之后的某个日子里告诉皇上海贵人饮食含毒这件事,那么娘娘以为,皇上会怎么看娴妃娘娘?”
皇后眼中星芒一闪,显得有些兴奋,耳边的玉片耳环泠泠作响:“若是本宫发现了饮食中的门道,那娴妃作为和海贵人同住的妃嫔,皇上自然会怪罪,而且经此一节,海贵人也会依附本宫,倒真的比一个陆常在依附本宫划算多了。”
槐月笑意婉然:“陆常在原本就是太后举荐的人,难免心中向着太后,留着陆常在在身边到底没谱,倒不如海贵人,如果海贵人有幸生下皇子,那皇子就抓在娘娘手中了啊。”
此中关节利害一旦理清,皇后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浑身上下皆是爽快,她看着槐月赞叹道:“槐月,也亏了你有这样的心思,还是本宫一心只扑在海贵人身上,没想到娴妃这处。”
槐月嘴角的梨涡浅浅,看着皇后:“奴婢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这一切还是要看皇后娘娘,后宫如同百花园,娘娘可是园子的主人,什么花能开,什么花不能开,娘娘心里还能不明白么?”
说出这话的时候,槐月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着,但是心底的冷意却越来越盛,这话于她从前,是怎么也讲不出来的,入宫这么久了,就连她,也成了这种心口不一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到海贵人,槐月心底的冷意又渐渐暖了起来,心中宽慰,还好,还好,因为她,宫中又少了一对苦命的母子。
至于娴妃,槐月想起娴妃的那张脸,便忍不住地幸灾乐祸,她与娴妃之间的恩怨,想来是此生也了结不了的了,自己如今身陷皇宫,为奴为婢,皆是娴妃所赐,这次借皇后之手打压娴妃,那也不过是在娴妃身上讨回她诸多苦痛之中的万一罢了。
待到皇后睡下,槐月站在皇后寝殿之外守夜,房中寂静无声,就连烛泪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今日是槐月当值,槐月静静看着烛泪一滴一滴地滴下,然后看着漆黑的天色,一条银河横跨天际,像是一条明亮的带子,漫长而缓慢地蔓延到槐月看也看不见的天际。
在房门前静静出神的槐月想,那尽头,可能是她毕生也到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