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时间变得迟钝了,一点儿也不敏感了。
时间在他漫长的人生之中,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枯燥无味的数字。
他变得越来越高傲了。
对时间、对命运。
因为无论是时间还是命运都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变得高傲了。
他一直重复自己只是个普通凡人,但当他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时,他的态度已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丛也压制住喉咙之中的哽咽。
张启山目光从未如此温柔,温柔仿佛是二月红的专属,很少出现在张启山这位征战沙场数十年的掌权者身上。
他的脸上和身上都被时间刻下了皱纹,而他的心上人跟他不同。
脖子也好,脸也好,根本找不到一条细细的皱纹。
皮肤清澄得如同冬天清晨的薄冰。
“丛也,你要快乐。”
张启山每说一句话,前面总是会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丛也的名字。
他要永远记住这个名字,哪怕是真有阴曹地府,他也要把这个名字刻进灵魂里。
张启山的脸上带着歉意。
希望丛也快乐,无忧无虑,是他很早之前就许下过的愿望。
可是这个愿望被他亲自摧毁。
是他将丛也拖下了水,让原本无忧的丛也淌进了浑水之中。
他罪孽深重。
张启山的左右负在右手之上,他吃力地转动着自己手腕上的二响环。
他沾血的双手,亲自把二响环推进了丛也的手腕。
他满意地笑了。
眼前逐渐模糊。
张启山尝试想要看清面前丛也的脸。
丛也的面容像是蚕食般地浮现在视野之中,但还没连成具体清晰的影像就被黑暗吞噬了。
在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听到了丛也在喊他。
“张启山……”
“张启山……”
1927年。
长沙的街头。
十四岁的少年举着一包糕点,笑容明亮灿烂:
“他家的桂花糕和桃花酥都是招牌!”
“实不相瞒,我观兄台眉宇不凡,日后定有大造化,提前来讨一个人情。”
“希望你不会看错人。”
“我可从来不会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