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一年未见,在屋里说了好长时间的体己话,末了钟铉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阿宁,阿娘知道你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但是为了你阿爷,为了炎国,你还是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钟铉不是炎国人,之所以这么在意炎国,无非是因为炎焰和宁语都是炎国的子孙,她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都是炎国人,她自然也偏袒。
宁语听到钟铉要走,心中的酸楚更甚,她拉着钟铉的手不肯放开:“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女儿会保护好自己,会担起自己的责任,阿娘,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您膝下,也不能给您一个响亮的名分,是女儿对不住您。”
钟铉哪里在意这些,她道:“如今阿娘的名分是秦家少奶奶,只要你记得你是阿娘的女儿,阿娘就很开心了。”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如今大局已定,你和廉安郡王不管有多少的情分,都要舍弃,陛下已经下旨晓瑜天下,廉安郡王劫持郡主,发配荔城驻守,你们的结局已定,切记勿再冲动误事。”
郡王被发配荔城的事情宁语半点消息也没有得到,猛地听到钟铉这样说,她心口不由得一跳,皇帝果然饶过了郡王的性命,但是驻守边疆等同于流放,说到底皇帝还是容不下郡王的。
宁语顺了顺气道:“阿娘宽心,女儿自有计较。”
钟铉听罢这才放心离去,只是这心中一直吊着这么一口气,她还是不放心郡王的。
此去荔城路途遥远,若是这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正常的,如果皇帝想要在郡王前往荔城的路上动什么手脚,那也是最简单不过的。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宁语最终是睁着眼到了天亮,晨起时薛常看宁语的脸色不对便道:“殿下又没休息好吗?这些时日殿下忧心的事情太多,眼底都已经有了青影了,大婚在即,殿下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心都死了,还注意这身体做什么。”宁语小声的嘀咕道。
当然了,这样的话是不可能让薛常听到的,她如今已然跨进了这么牢笼,便知道是再也挣脱不了的了,她只能勉强度日,权衡好两国需要的权衡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经历去想了。
刚洗漱完毕,便有侍卫来报,廉安郡王出京都前往荔城驻守,途径此处,想要和郡主告别。宁语听完通报不由得攥紧了手,如今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郡王竟然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驿馆。
她道:“去回禀郡王,请郡王稍等片刻,我稍后就来。”
如今千头万绪涌进心头,前几日她还在期待着嫁给郡王,虽然她早已经将心给了郡王,可是他们之间缺少的就是那个仪式,一个婚礼,是所有女人的期待。
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就在他们成婚的前一天,郡王回了京都,她没办法去怪郡王,郡王是为了救应婵,郡王没有做错,郡王没有辜负她,可是她该怪谁呢?或许谁都不怪吧,就像钟铉说的,他们母女注定是这样的命运。
宁语出门,看到郡王就在驿馆门前,他的手中牵着一匹马,身上穿的还是那席蓝色的衣袍,可是已经没有在郡王府时候的那般光鲜亮丽。
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廉安郡王啊,就这样被她拖下了神坛,成了整个麟国的罪人。
或许天生异瞳的人真的是不详,所以她才会把郡王害成这个样吧。
眼角已经有些湿润,她回头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远远的守着,我和郡王说几句话。”
虽然不放心,但是宁语已经发话了,侍卫们当然也不敢违逆,只能远远的看着。
宁语走到郡王的面前,她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道:“几日不见,郡王消瘦了许多。”
郡王心中有千千万万的话语想要和宁语说,但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喉头了似的,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想要伸手去摸摸宁语的脸,却想起宁语已经称呼他为郡王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亲近的理由了。
他胸口堵得生疼,强装镇定道:“郡主亦是憔悴了,还请郡主保重身体。”
“郡王要我保重身体,是为了让我能好好的应付和亲事宜,还是真的关心我呢?”宁语的心中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她触手可及的幸福,因为郡王便化为飞烟,不是谁辜负了谁,而是他们都怨恨,却不知道去怨恨谁。
郡王所有的心墙在这一刻全部崩塌,他颤抖道:“宁语,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你知道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处死我的母亲,她虽然对不起我,可是我不能不孝啊。”
“我知道。”宁语吸吸鼻子强装微笑道:“郡王没有做错,我也没有怨恨郡王,那几日是我做的一个梦,如今梦醒了,您还是廉安郡王,我还是荣宁郡主,我们之间,注定是这样的。”
“宁语!”郡王早已经红了眼眶,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在曲友堂多少个无眠的夜晚,郡王都在责怪自己,怪自己的无能,怪自己不能带着宁语远走高飞,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他心中的疼痛不比宁语少。
他哽咽道:“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出了再大的事情也与我们无关,宁语,我们走吧!”郡王说着便抓住了宁语的手,却被宁语挣开了。
宁语退后一步,忍着眼泪道:“郡王糊涂了,这世间再无钟宁语,只有炎国郡主,若有缘再见,还请郡王记得,炎宁是炎国郡主,从未与郡王有过相濡以沫。”
这样痛心的话,她还是说出口了,她慢慢的转身,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她最终还是回不了头了,她曾经幻想着的爱情,幸福,到最后都只是华胥一梦。
郡王想要拉住她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他知道宁语还是怨恨他的,她不会再和自己走了,因为自己已经让她那么失望了,可是他还是不甘心的想要试探,不甘心的想要问一句。
此去一别,再不相见,这是宁语曾经说过的话,在今日,竟成为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