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七恍然大悟:“替身!”
“或者,可以做一个更大胆的假设,”鹤青说道:“现在的皇后,也是假的。”他转而问夜漓:“你还记得国师房间里的那缕头发么?”
夜漓点头表示记得,又说道:“不管真假,现在坐镇宫中的那个皇后,找一个面容仪态相似之人总是能办到的。”
竹七疑惑:“所以皇后是想以替身作为傀儡,独掌大权?”
鹤青道:“不无可能,但这么做有个障碍,就是朝中有人已经知道皇帝失踪的消息了。”
夜漓补充道:“知道皇上和国师失踪的,也不只是朝中大臣,还有禁军。而今早,禁军统领卫云长来国师府,说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意思也就是现在的禁军已经是皇后的人了,所以也就不用顾虑了。”
竹七似乎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惊呼:“不对啊,知道皇帝失踪的还有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也要被灭口了?!”
夜漓淡然道:“所以昨晚羽飞被追杀,今天一早禁军就将整个国师府都控制起来了。”
“还是先回国师府吧,”鹤青说道:“希望能打听到点什么的,比如这次死的所有大臣,是不是都是知道皇帝失踪的人。”
“回去?”竹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怕什么,”夜漓满不在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商议停当,便与鹤青火急火燎地原路返回,竹七无奈只得跟上。
夜漓还信心满满地带他们抄了一条近路,毕竟也在梁都住了这么些时日了,对这里的路多少是有些熟悉的。
刚来西虞国时他们住在破庙,衣着破烂,样子古古怪怪的,夜漓出门觅食寻药,不认识路,又没有钱,身上还带着伤,不敢在大路上走,只能小心地在暗巷中穿行,碰到城卫军要来抓她,就怕暴露行踪也只能逃跑。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真的还挺艰难的,东躲西藏,举步维艰,一边担心鹤青的伤势,一边又要为了生计奔波。
这让夜漓一度甚至想放弃。
从前她在金陵城,喝喝酒掷掷骰子,闲来无事与伎生们调笑几句,好不惬意,便是到了时间任务完成,也根本不想回去,只觉得人间好啊,人间繁花绿柳温柔乡,良宵美景酣梦长,慢慢得她居然开始有些理解那留恋凡尘,不肯往生的鬼魂了,凡界多好,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那就更好了。
直到现在夜漓才意识到,做人太艰难了,凡人之躯如此脆弱,简直不堪一击,她每日耗费魂力为鹤青续命,还是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挺过去,那段时间,她身心俱疲,忧思过多,绝望之中甚至一度起了不好的念头。
毕竟,以夜漓的能力,要救活鹤青太容易了,杀几个凡人生祭就行,这种以命换命的手段,《鬼典》里多的是。
幸好黑暗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鹤青凭借自己的毅力苏醒过来,夜漓最终也没有铸成大错。
希望这一次也能早些拨开云雾。
他们原先住的破庙靠近梁都最繁华的东市,四通八达的阔路两旁满是金器店、绢布店、珠宝行,酒肆饭馆香味扑鼻,招揽生意的店家和行人络绎不绝,谁能想到这个地方隔两条街是武康大道,隔两条街又是梁都最肮脏,最破败的地区。
东市的尽头是兴业街和光禄坊,光禄观就建在光禄坊内,二者毗邻之处有一条极狭小的道路,通往京畿郊外的一片树林,穿过林子,就离国师府的后门,也就是昨晚人魈消失的地方不远了。
“这边。”夜漓领路,带着他们在林中疾行,走了一会儿,听到头顶的树干上发出一些动静,抬头一看,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没等他们看清,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什么啊?”竹七吓得跳了起来,叫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回荡。
夜漓眼尖,一下就看出来了。
那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具被啃食过的尸体。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
如果记得没错,人魈之所以被认为是丧尽天良,残忍嗜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一部分人魈有食尸的习惯。
刚才着急赶路她还没发现,无意间闯入的这片密林大树参天,遮阴避日,白昼如夜,只偶有光透过树叶散射下来,形成散开的光晕,甚至能看出一道一道光的形状。
原本姹紫千红的树林染上了一层墨色,红花翠叶都变得深重了,右前方有一棵长得很古怪的树,仿佛没有主树干一样,从土里就开始抽枝,树枝张牙舞爪,呈扇形向外生。
这景象宛如天光泄下,本是神圣而静谧的,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变得尤为惊悚诡异。
忽然,那怪树没来由得抖动了几下,淅淅沥沥的,似乎是有不明水体洒下,有几滴落在竹七的肩头,他瞬间僵住了,打了个激灵,汗毛直竖,浑身颤抖,都不敢侧头看上一眼。
糟了,夜漓心想,这不会是入了人魈的老巢了吧。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从密林深处冲出来,只见他们撒开了腿拼了命往前跑,跑近了一看,居然是曹杰和孙一胜两位老兄。
夜漓正要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却听曹杰大喊一声:“快跑!”
三个披着黑色斗篷,黑纱覆面的人形怪物紧追其后,怪物的装扮与昨晚的人魈十分相似,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唯有手露在外面,那手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其中一个覆脸的面罩掉了,露出下面隐藏着的可怕样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