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惊呼声起,雪亮刀光一闪而过,周维的人头滚落在地,腔子里的鲜血喷涌而出。围在高台前的人们惊呼的、尖叫的、捂住眼睛躲避的都有,幸好每次处决人犯,皆会调派禁卫前来维持秩序,才没引起踩踏骚动。
替周莞赶车的不是鸾仪卫,只是个普通的鸾仪卫下属侍从。他原本还想转头宽慰两句,怕这怯生生的小女孩被吓住,然而转头一看,只见周莞直直盯着不远处高台上周维身首分离的惊悚一幕,不但没有转头躲避,反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周莞喃喃道。
她这一举一动落在世人眼里,是极其不孝的,堪称一声悖逆。若要放在有些规矩的家族里,出了这等不孝的逆女,恐怕立刻就要一条白绫吊死。然而周维已经死了,周家分崩离析,周莞更不必再在意他人目光。
她的肩膀颤抖两下,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激动。
“娘。”她喃喃道,“周维死了,他死了。”
这是周莞第一次称呼生母一声娘,尽管她早已经去世了。
她想起嫡母和妾室们对母亲的折磨、父亲的漠然和纵容、异母姐妹的践踏,以及那个华丽但阴沉的、从未有一刻让她能够自由地喘一口气的云州周宅。
现在这些都消失了。
她放下车帘,眼泪一串串沿着眼角滚落下来,大颗大颗打在衣角,转瞬间浸出一片湿痕。
。
明湘在下棋。
她的棋艺并不好。对于明湘本人来说,下棋和聪慧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的棋艺差到连赵珂都能在一刻钟之内把她杀得丢盔弃甲。
与之相反,桓悦的棋艺则很不错,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大概相当于一百个赵珂。
按照这个水平来推断,明湘如果和桓悦对弈,她大概撑不过一盏茶。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桓悦行云流水般地在明湘手下输掉了今日的第五局棋,鼓掌称赞:“皇姐技艺高超,我望尘莫及。”
明湘坦然接受了桓悦的称赞,她甚至没有多看棋盘一眼,信手一抛手中白子,铛的一声砸上棋盘,将原本的棋局震得四分五裂。
“雪醅来了。”明湘朝外点了点,“我出去一下。”
桓悦点头:“嗯。”
明湘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桓悦抬手,将已经散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颗颗拈起,按着记忆各自放回原位,甚至连落子顺序都一步不错。
那枚被明湘信手抛出的白子仿佛还带着湘平郡主指尖的余温,桓悦轻轻捻着那枚白子,垂眸看着棋盘上的终局,仿佛在心里复盘每一步的落子,揣摩明湘在下棋时心中所想。
明湘的棋艺不好,和赵珂下都要输,和桓悦下只会输的更快。但因为桓悦的私心,棋局公正性严重失衡,整局棋从头到尾乍一看有理有据,仔细一看莫名其妙。
桓悦凝视着棋盘,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湘棋下的不好,其实是因为她每一步都走得天马行空,十分自由,仿佛想到哪里,就随手落到哪里。既没有斟酌,也没有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