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曲把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甚至没有尝试从乌鸦沾血的脸上辨认情绪,而是迅速切换了下一个话题。
“银签小街东边第六户院子,里面住了一个年轻寡妇,带了一双垂髫儿女。”
乌鸦脸色刷的灰败下来,即使满脸都是血,仍然能从他的颤抖中看出极度恐慌的情绪。
“基本可以判定,‘狡狐’死于采莲司内部灭口,你猜如果采莲司知道,你潜伏在大晋京城,还不忘娶亲生子,他们会不会把你的妻儿一起灭口呢?”
说到这里,风曲终于正眼看向乌鸦:“你说,采莲司会不会相信你的妻儿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说!”乌鸦颤抖道,“我说,只要你们能救芸娘和孩子,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肯说!”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遍身是伤,激动地摇撼着木架,铁链哗哗作响,更多的血从全身上下流下,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原本装出来的假面烟消云散,声音带出了哭腔:“我原来说谎了,我现在什么都说!你们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很好。”风曲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最好真诚一点,不要继续和我们吞吞吐吐——毕竟,你自己不想活了,你的妻儿应该还想活,如果你说一句假话,你的妻儿就会失去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三个人,你有十二次说谎的机会,十二次机会用完了,他们还有三颗脑袋。”
风曲甚至还朝他颔首,是个非常温和有礼的姿态:“就这样,虎狼尚有怜子之心,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走。”
风曲走出刑房,来到天光之下,玄部的人来来往往,在看到风曲时总是立刻停下来行礼,风曲也回以端正的致意。
他一路走出玄部的院门,雪醅正在院门口等着他。
“郡主醒了。”
雪醅言简意赅道。
。
层层厚重的帐幔掀起又落下,殿宇深处宽大的龙床上,湘平郡主双手交叠倚靠在床头,朝走来的风曲和雪醅投以目光。
“讲。”她朝风曲一点头,甚至没有多说半个字。
风曲察言观色的态度堪称登峰造极,当即一五一十将元月初一夜至今日上午种种事宜倒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雪醅意图违背明湘意图,私自调动神卫军右军的事也没有加以隐瞒。
雪醅站在原地,温柔端静地垂着头,没有露出任何试图为自己辩解的意图。
“也就是说,衡思只让你们沿着已有的线索继续追查,并没有插手具体事务?”
“是。”风曲应声。
明湘沉默片刻,道:“一如既往即可。”
风曲应下,又道:“郡主,这几日郡主府附近并无异常。”
他句话的意思,就是采莲司暂时没有发出第二次试探了。
明湘长长的哦了一声。
她的表情微带思索,然而语气却不如何惊讶。片刻之后,她微微笑了起来:“罢了,虽说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不过还是再盯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