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心焦,却也不敢露出一二分异色来,只得退下,暗中盘算,不知主子能不能及时赶到,若事败,只怕……
倏然之间,听得铮然一声响。
众人举目看去,一支箭镞疾驰,似流星般扎入押送犯官家眷的将士胳膊之上。
高深心中一定,细细看去,却只看见了细窄一队精骑正突破边缘包围圈,奔袭而来,为首的正是长孙行。
他登时心中一沉,直觉不妙,环视一圈,猛然发觉不对,新帝被扔在行宫里,怎么平原王穆望也不在。
穆望此獠绝非良善之辈,只怕还留了后手。
“谁敢杀我大周良臣!!!”长孙行高喝道,“奉清河王之命,长孙子彦前来拨乱反正,速速放下武器!”
綦伯行眯起眼睛,只见一队精骑如同薄窄利刃扎入自已所设置的铜墙铁壁中,如同钻入圈套的小蛇,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抬手,“不过一队骑兵而已,妄想救这数千官员,不过死路一条,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杀声震天。
百官皆乱,鲜血迸溅,一片人间炼狱。
长孙行率军截住了押送长孙等不少罪臣的军队,瞧着当中长孙冀形容潦草枯槁,全不似往日的尊容,只觉心中酸楚,扬声命人下马解开这些人身上的捆绑,却对上了长孙冀急声的呼喊。
“子彦!别下马!举刀!不用管我们!杀敌!”
“长孙家的未来,在你身上!也在你手上,回头!给我杀了这群逆贼!”
“天下丧乱,乱世已起!平乱护国!是你的责任!也是我们的!我们的路已绝,子彦啊!去救更重要的国!”长孙冀的夫人王世玉不顾身后的刀兵,高声喊道,“快!别下马!子彦啊!”
长孙行咬着牙,转头挺身应敌。
身后是手无寸铁被束缚的亲族家人。
阴云涌动,长堤故人相逢,却皆命悬一线。
百官之中,有御史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向前,举起双手,“臣能写禅让诏书!臣能写禅位诏书!”
祭台开坛,法乐奏响,綦兵皆振臂高呼,“元氏既灭,綦氏将兴!”
山呼海啸,如巨澜压倒乾坤之中的长孙行,他仰头,看不到烈日。
马匹嘶鸣,一匹匹中箭倒下,长孙行浴血持刀,视线下移,对上了綦达罗放肆的大笑。
“区区一个长孙行,就带着这么点人,也妄想阻挡我们?!”
爆炸之声从另一侧响起,一片尘土飞扬,大批兵马压境,震动一片,赤黑军旗率先突破阴霾,兵戈声中传来一道女声。
“一个先行的长孙行不够,可孤已至此!”
惊惧哭嚎的百官,筋疲力尽的精骑,还有登至极位的綦氏同时看向了另一侧前来的人。
大军之中,主帅所在,是玄衣银甲的清河王。
那个被新帝打出洛阳,落为反贼的先帝唯一后嗣,一个被洛阳勋贵深恨唾弃的女子,元延盛。
海内沸腾之中,崔耀被士兵扶住,在挤挤攘攘的乱象之中直起背脊。
“窃位者无道,得天所授,煊特来正位!”
元煊持着染血的长剑,风刮得耳边作响,她心肺鼓噪,提起胳膊,剑尖指向了綦伯行。
“得位不正,大肆屠戮,当杀。”
日光破开深厚的阴云,泄出一线光亮,尽数落在东侧,划开一片光明所,照得清河王身上盔甲刀刃煊赫辉煌,如蒙神恩。
百官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想起煊太子为何得名。
煊者,日出,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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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大雅·假乐》“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干禄百福,子孙千亿。”在赞美周王的同时蕴含了深切的希望。
2。《周书晋荡公护传》:“凡所委任,皆非其人,兼诸子贪残,僚属纵逸,恃护威势,莫不蠹政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