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早就习惯失眠,前些年他曾经连续五天没有睡觉,后来是莫闻澜给他用了过量的药,才让他得到一夜好眠,然后又天无法入睡,再用药。。。。。。如此循环反复。
他苦笑了笑,用力搓了搓脸,开始拿起笔,继续将脑子不停闪过的画面全部画了出来。
九月二十。
时靖收到了司琪邀请他国庆节一起赴老家良山的短信,她拟定的出发时间是十月初六,刚好错过了国庆出游的高峰期,回家时间五天,出行方式是自驾,大概是考虑到他不管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都免不得要跟人打交道,会心生不适,所以提出自驾的建议,当然最后的决定权她还是交给了他。
从津城开车到良山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左右,对寻常人而言,这并不算是太远的距离,可于他而言,仿佛就像是要从黑暗的地狱驶向不知明的未来,路途看似咫尺,却无法预测凶吉,他捏着手机死死盯着那个短信,五分钟后,他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出了一个好字。
回复短信以后,时靖先去客厅摸了出片药塞进嘴里,又去二楼的画室待了大半天,这才捧着电脑窝回卧室查询良山的相关信息和路线,这个山城小镇、这条路线他已经看过数百遍,早就熟记于心,可还有半个月就真的要踏上这条路了,他又开始莫名的恐惧焦虑起来,想到司琪那偌大的家族,好几次他都在噩梦中惊醒,然后再难入眠。
距离十九岁考入津城大学,已经十六年了,这期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津城,连回父母居住的城市也不曾有过,而那片天空仿佛都弥漫着往昔的回忆,只会让人窒息,所以父母也从来没有提过让他回家的话,有时想他了,或是实在担心他了,才会来津城看他一眼,再匆匆离开。
“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司老师那边应该不会介意多一个人同行的。”莫闻澜漫不经心啜着茶:“我看了下路线,就算是初六出发,高速不会像初一初二堵的那么厉害,也至少要开十二、三个小时,而且这十六年来你一直没有出过津城,外面的世界也不再是十六年前的模样,你真的有把握独自去?”
时靖眼神一黯,沉默了很久,才好似鼓足了勇气,低声对他说:“这十几年来,没有跟你重逢时,我靠爹靠妈,跟你重逢后,又开始靠你,从来不曾真的自己努力过。”他脸上浮出丝一闪即逝的笑,幽深晦暗的眸光影影绰绰,让人复杂难懂:“这一次,我想靠我自己。”
莫闻澜见他脸色淡然,但眼神坚定,只好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作了总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的车装了智能人工系统,哪怕没人开,它也能往目的地跑,你可以随时跟我保持联系,药我会多给你备一些,不过距离太远,我也鞭长莫及,这次真的要靠你自己了,还好司老师是个比较靠谱的人,我对你不放心,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时靖默默抬眼看了看他,又默默把视线转开。
莫闻澜冲他眨眨眼:“等你们都走了,我就可以去找王老师谈捐赠电话手表的事儿了,最好能在司老师回来后,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时靖又不吭声了。
莫闻澜早就习惯他的沉默不语,也不在意,自顾着说:“要是这次国庆节之行,你们圆满成功,那就可以考虑春节邀请她去长沙,或者把你爸妈接来津城一起过春节,这样有来有往,关系才会越来越紧密,日积月累,司老师的戒心才会慢慢消退,时大总裁,这是一件日久见人心的事儿,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半途而废。”
时靖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很快点了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莫闻澜这才好像松了口气,起身活动活动几近僵硬的四肢,不由自主摸出手机,翻到微信通讯录,找到王晶的那个水墨画头像,视线在呢称上反复流连,好半天,才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啧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这完全是不科学的,凭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得罪这尊大神了?”
突然被人念叨的王晶在办公室猛地打了一个大喷嚏,然后撇嘴小小声的说:“肯定是有人在咒我。”
正头疼不已的司琪隐晦的看了她一眼,王晶只能朝无辜的天花板翻了一记白眼,恢复了正襟危坐。
“一鸣奶奶,要不这样,您先带王一鸣回家,等他爸爸来了,我直接跟他谈也行的。”司琪看着王一鸣的奶奶,试图缓和气氛,她早就见识过隔代亲,但再隔代亲跟溺爱还是有区别的,可惜一如往常,任何人都无法跟这位老人家沟通,在她的观念里,小孩子调皮是天经地义的。
王一鸣奶奶瞪了一眼气愤愤的王晶,拉起了王一鸣的手,不高兴的说:“我儿子在国家单位上班,经常要出差到处去考察,平时忙的连饭都没功夫吃,哪里有空来跟你们浪费时间,不就是把那个女娃儿的作业本撕破了吗?我赔,我赔还不成,一个本子五毛钱,我赔她十个总够了吧?”
司琪拦住两眼快喷出火来的王晶,尽快保持住微笑:“我已经跟他打电话联系好了,他晚一点会来幼儿园的,您还是带着孩子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