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便在书院久住。我家里母亲体弱……做不了挑水砍柴的重活。”颜知将语气放到最软,几乎像哀求一般说道,“我没法留她一人在山下。”
“哦,那也无妨,我让江先生将你母亲也接上山来,不就好了?”
“不行!”颜知一口回绝,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卷入这个事件中,于是脸色难看的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你别去,我答应你就是了。”
原来他以为自己还有不答应的权力么?岑玉行觉着有些好笑,但因着心情好,便没被惹恼,大方道:“我也不用你打扫房间,端茶倒水,你只管先将身体养好,然后专心学业即可。”
颜知已不知对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猜度岑玉行一言一行的目的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头痛欲裂。
第14章最贵重的
此时两人已错过了午膳时间,岑玉行只是将颜知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甚至没有吩咐任何人做什么,不一会儿,后厨便自行另做了餐点差人送了过来。
自父亲过世之后,颜知再没有在餐桌上看到如此丰盛的食物了,可此时的他哪里有胃口?因为岑玉行在一旁催促他多吃一些,才麻木的往嘴里送。
午膳后,岑玉行道:“床还没有送来,你暂时和我一起午睡。”
颜知小声的拒绝:“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那是因为以往你要做杂务,今后就得有了。”岑玉行不由分说将他往床边推,“假寐片刻,下午才有精神听学。”
颜知看了看那悬着金银帐,铺着罗衾锦褥的拔步床,与自己这身粗布麻衣相去甚远,于是愈发拘谨的厉害了。他简直怀疑,岑玉行是不是在变着花样的羞辱他?
岑玉行已经自行躺下了,还在一侧让出了位置:“快上来啊。”
颜知踟蹰许久,走到一旁将破旧外衫脱下,才爬上了那张又软又暖和的床,他刚躺下,岑玉行便笑了一声,朝着他转过身来。
“不要如此拘谨,这些看似贵重的绫罗纱帐,都不过是物件罢了,我要多少就有多少。”岑玉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我眼里,天底下最贵重的东西在这里。”说着,用那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点颜知的心口。
……
颜知对着床幔顶部直直的瞪着两只眼睛,他这才终于觉察出空气中的暧昧气氛。
好在岑玉行将手收回去后便没再做什么,很快,耳边就只有他越来越趋于平稳的呼吸声。
颜知像块石头似的僵硬在那,许久,才将眼睛朝对方的方向转了一下,见岑玉行真的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刷子一样阖着,若只是看脸,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他曾经做出过那么多可怕的事。
这半天下来,为了应对岑玉行,颜知的疲惫早已达到了顶峰,听着耳边那呼吸声,竟也觉得眼皮逐渐发沉,最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岑玉行一向睡得浅,短短半个时辰的午睡醒了三四回,每一次醒来,看见颜知躺在眼前熟睡的模样,便又欢欢喜喜的睡了回去。
就这样一人浅睡一人昏睡,等到未时晚枫堂传来了敲钟声,两人才一齐醒来。
颜知刚一转醒便猛地坐起,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睡着了,在岑玉行身边睡着了!他立刻下床,趿上鞋子,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外衫。
“我从小睡觉浅,入睡时房间里不能有人。可奇怪的是,刚刚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我反而觉得踏实。”岑玉行也慢悠悠下了床,“这床也够大。早知如此,便不麻烦江先生再准备一张床了。”
颜知握紧了双拳,他确实有听说有些读书人拿书童做床伴的,只是青麓书院里的世家子弟从来不屑这等龌龊行径。
可对方是岑玉行啊,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吧?
岑玉行没有觉察颜知在想什么,仍继续追问:“颜知,你觉得呢?”
颜知脸色惨白:“我不习惯和人同床。”
“可我见你方才睡得很沉……”
被戳破的颜知当即涨红了一张脸,羞愤不已道:“侮辱人也要有限度吧?”
“这就算侮辱?你的自尊心也太强了吧?”岑玉行先是意外,然后又浅浅一笑,“好吧,我和你道歉。我还不够了解你,难免有冒犯你的地方。来日方长,将来同吃同住,我会越来越了解你的。”
岑玉行一番话仿佛一桶冰水迎头浇下,非但浇灭了颜知心头腾起的那点怒火,还凉飕飕的钻到了他的骨髓里去,令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岑玉行却迅速的翻了篇,摸着下巴在房中看了看,指着南窗边书架的位置问:“那么,就摆在这个位置怎么样?你喜欢么?”
颜知垂死挣扎般提出一个建议:“……其实……后厨李叔的房间有一张客塌,我偶尔会睡在那里。”
“那可不行,我见过那个厨子。从面相就看得出来,他晚上睡觉动静不会小,定然会打搅你夜里休息的。罢了,一会儿再议吧,江先生就要开始讲学了。”岑玉行说罢,牵了他的手便出门往晚枫堂走。
颜知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物件似的,一整天尽被人带到这摆到那,虽然岑玉行今日并不曾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却还是令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约是怕他尴尬,同门师兄们不怎么问起他和岑玉行的关系,只还当原来那样对他。
到了下午,还真的有人从山下运来了一张加宽的书案和一张花梨木的床,两件东西一件送去了晚枫堂,一件送去了栖梧院岑玉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