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就我与钱钱娘俩儿,不必担心再有旁人进来。”钱村长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油膏,放在烛灯旁,对罗艽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明日你睡醒以前,我都会让钱钱安静。瞧你脸上那俩眼乌青……快睡吧,孩子。”
罗艽仍坐在案边,对钱村长道了谢,又看着面前跳动的烛火隐隐发愣。
窗外无月,风吹过深冬的风林,一声呜咽一声啼。
罗艽坐在案边,看烛火逐渐融进夜里。
她本是心下愁思不断,越想越苦恼,越苦恼却还要想。
如同遇见道上一副破琴,没曲儿也没弦儿,她却还在孜孜不倦瞎弹。
这能弹出什么花头精呢?
不过是晾冷的饭继续炒、转糊涂的思绪继续转,转来转去,又回到原点。
然后思绪聚集在原点处,“扑通”一声。
罢工不动了。
再醒来,巳时的日光比烛火还亮堂。
照得罗艽一阵发懵。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或说,至少会辗转难眠;但大抵实在太过劳累,如今一醒来……居然已日上三竿。
她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模样,摸摸凌乱鬓发,脑子前所未有地清明。
又闭眼缓神半刻,立即起身去院中。
罗艽舀了一木通的水,又捏了点儿澡豆,忽然开始回想从前是否也用过这些奇形怪状的澡豆。
可一说起洗漱,她想到的全是木客栈里热腾腾的汤桶,或三清山的汤泉。
罗艽把水扑上脸与头发,面无表情,心里唉声叹气。
她用徐良娣的身躯在凡世摸滚半载,却累得像是过了半辈子。
等清洗完毕,罗艽继续面无表情拿起绣帕擦拭头发,牙齿却已经在打架。
数九寒天,日光亦冷。
而屋外有人窸窸窣窣,忽地将门推开,门与书柜相撞,“咣当”一声巨响,害得罗艽险些脚滑。
“年纪也不是很大嘛。”来者是一少男,年纪不大,长相奇葩。
瞧着皮糙肉厚,身量倒是不错。
瞧了眼收拾被褥的罗艽,少男掏掏耳朵,又将身子侧向另一边。
显然在与旁人说话。
“你觉得她护得住我?还不如我自己快快跑。”
“你那么有本事就自个儿跑吧!”是钱钱的声音,“就问你敢不敢?胆小鬼丑丑,略略。”
看来这少男便是昨日钱钱说的“丑丑”。
罗艽垂着眼继续收拾东西,没搭理,权当听小孩儿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