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洲垂着眼,松开紧抱罗艽的手,靠坐在榻边,又好似生怯,再捉住罗艽手腕。
罗艽回握住她,只悄声道,“不怕,我不走。”
霁明净从药箱中取出一方浸了水的帕子,擦尽叶青洲面上血色,忽又疑道,“叶长老……你是许久不佩眼纱了么?”
叶青洲微一颔首,疼痛似的闭着眼,未出声。
“叶长老,我原先就有所耳闻,这幻心造景,多是白茫茫一片,如同彻白雪原,极易灼伤双目。”霁明净道,“再者,这境外的天光亦会让双眼不适。学子提议,您还是多戴一戴那眼纱吧。”
叶青洲没答,却下意识捏了捏罗艽腕骨。
仿似心有灵犀,罗艽从袖中拿出一抹白绢眼纱,半跪榻上,替叶青洲重新束起。
霁明净朝二人点点头,亦不再多言。
片刻之后,霁明净收起药箱。“许长老,叶长老,罗师姐。”霁明净道,“眼下我探得,叶长老的弊病多在神脉。眼目不清,尚可以靠灵息感知;喉口难适,不可进食,但叶长老已有辟谷之能,仿似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她顿了顿,再道,“只是,这神脉……实在太寒了。”霁明净忽而抬起头,踌躇几分,再压低声音,“抱歉,说句不太好听的,倘若这寒气无法抑制,不论是哪路神仙,都会在三日之内……被活活冻死。”
正是霁明净话音落下,罗艽明显觉察,叶青洲握着自己的手陡然失了力。
罗艽反握住她的手,又抬眼,向霁明净询道:“如何解?”
“抱歉,我医术不精,眼下能想到的……居然只有换血之术。”霁明净叹一口气,“叶长老神脉、血脉之间,寒气毒素太盛,惟有彻底将血液更换,方可续命。”
她抬眼望向罗艽:“这一事上,罗师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此事于你……亦损耗巨大。”
“——可以。”岂料罗艽不假思索道,“不必顾忌我。只要能救她,怎样都可以。”
罗艽心里很明白。她这身躯的叶青洲造的,血脉是叶青洲以灵力打通的,如今叶青洲有难——有什么是不可以?
再言之,就算她们之间没有这琉璃身躯的干系,罗艽亦愿意为叶青洲做出任何宣劳与付出。
可听了罗艽的话,霁明净却仿若吓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再讷讷道:“抱歉,我……我不行。我做不来。”
罗艽:“……”
霁明净诚恳道,“罗师姐,我医术不行,定力、心性亦不佳。稍有不慎,于你、于我、于她,都会有巨大反噬。”
思索片刻,她又道,“世间道者,难修此术……嗯,池不敏或许可以。”
话音落下,几人皆不约而同摇了头。
且不说池不敏已逝。就算真活着,谁放心让他做?
罗艽再望向霁明净,“难不成,这世上就没有别人能做了?”
霁明净的目光在小药箱上逡巡,缄默许久,终于又抬了眼。
“有。”她道,“九州擅蛊道者……多半也擅医术。倘若漠江城还在,里头应当是名医云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