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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叶青洲,眉眼含笑。“在我心里,你向来是最珍重的那一位。”
叶青洲抬眼盯着她,琉璃色的眼睫忽闪忽闪。“真、真的吗?”
罗艽反问:“不然还有谁?”
叶青洲心里自然还有一个名字。
她嚅嗫道:“……三清。三清师娘。”
“师娘确是重要,但也是恩情大过感情。”罗艽垂眼道,“但你不一样。你是师妹,更是阿洲。”
罗艽将人揽过,脸颊在青洲鬓发边蹭了蹭。“我的阿洲……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她那么喜欢我,我也好喜欢她——罗艽本在心下叹。却不知怎的,竟有些羞于开口。
是叶青洲闷闷出了声。“其实,我还做了很多其它事。”
“我……杀了无为。兰芥的无为。还有当时与我一起布阵的一些人。”叶青洲缓声道,“是故兰芥那帮人在风仪议事堂的指控,都是对的。世人忌虑道者杀生,愈是强大者犯忌,便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杀生是罪业,可我从不后悔。师姐,我恨牠们。我好恨牠们。”
“将人在幻境中杀害时,我本抱着替你报仇的心思。但我也明白,这不过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叶青洲道,“是我自己,想杀牠们。”
她抬起头,“师姐,我始终认为,该死的是牠们。”
可话音落下,她视线触及罗艽眸光,那份坚毅忽而又陷落几分,染上些许怯意。“师姐……我杀了人,你会怪我吗?”
罗艽只是缓缓摇了头。
若说杀生,那百年前罗艽亦在漠江城大开杀戒;彼时,她被世人吹捧成举世英雌。
那无为逆世修法,且心思恶谲,又比那漠江城中的人好几分呢?怎在死后,成了被悲叹、被歌功颂德的好人了呢?
倘若杀生即祸,那由白骨堆出的修道者都逃不出恶果。倘若杀生亦有区分,那这刀剑下者或好或坏,又由谁来界定呢?
分明,全凭一张嘴。
思及此,罗艽叹口气。“我不怪你。我说过的,我绝不会怪你。”
叶青洲抬眼,定定瞧来。
窗棂外熙攘退了,只剩一片泠泠的月。此间多少心事脉脉,便都随这清明的清风一并去了。
叶青洲的眸光,比窗外月色更清丽,亦更动人心魄。
她抿了抿唇,像是鼓起勇气,要借着温柔月色,将这百年里的事情一股脑儿倾诉出来。“师姐,百年间,我曾胡作非为过一段时日。”
“我用幻境罩住三清山,将里面的经文与剑法丢的丢,废的废,只是为了发泄当年师娘囚你于石窟的那七七四十九日。”
“那段日子,我只顾着自己舒心了,不准世人崇拜师娘,更不让她们惦念师姐。我曾想,我如此作为,倘若师姐见到了、晓得了,那是怨我,或是憎我,都是应当。”
絮絮说了这些,叶青洲的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
“怨我,憎我……师姐可以这么做的。”
她神色落寞。“但直至真正再见到师姐,我才发觉,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师姐与旁人谈笑自若、唯独对我淡漠。”
“我不想师姐怨我憎我,我不想师姐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