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主,你大抵是忘了。”罗艽也不打算再绕圈子,便开门见山道,“半月前我们在锦官城客栈,便见了不止一面。你是当我傻呢还是当我瞎,随便丢我一个阿媸假名,还问我假在哪里——我还反问你呢,堂堂城主,缘何追着我一无名小卒撒娇撒痴?如此殷勤,非狡即盗。”
阿媸仍坐在地上,眨眨眼睛,呆呆看向她,“这就……认出来啦?”
罗艽觉得眼前这人有一种大小姐式的纯真,纯真之间,又隐约一丝清澈的笨拙。
“你那日确是易容之象,但相貌大差不差。至于前胸抹去一个兰花印记,又不是什么难事。”罗艽道,“形貌会变,衣着会变,气质却难移易。倘若我没猜错,当时放蛊去三清山的也是你吧?”
阿媸拍拍衣裙,抿嘴站起身,只道,“还不是……我在外名声不好。怕你忌惮。”
罗艽嗤道:“陆城主还担心这些?”
“当然。”陆离辛忽而拢一拢长发,将几只辫子散开,纤长眼睫玲珑微光,媚眼如丝。
“我与阿艽姑娘一见如故,也是真心想与你交好的。”
“一见如故?”罗艽笑道,“是因为我们先前,真的见过吧?”
“我早在三清山后山借棕熊的眼,便已见你一面。阿艽那一道剑气,真是斩在我心头了。”陆离辛忽而双手合十抱作拳,虔诚摆在面前,满眼依依,仿似真的深情款款,“河山偌大,可没谁再让我这么动心。”
罗艽显然不为所动,只淡淡道:“陆城主,这种话你还是留给自己的倌儿去说吧。”
这几日在漠江城罗刹宫,罗艽并非没见过那些被侍者抬出来的、被玩废了的倌儿。
听侍者言辞,这陆离辛在情之一事上癖好尤怪,和女倌儿或还玩些情调,不至于害人性命,碰上男倌儿直接上蛊虫,就像那日罗艽与叶青洲在客栈中见上的那般,一晚上血腥至极,第二日准没气了。
被抬出来的男倌面上没一块好皮,四肢也折得扭曲,显然一副凌虐致死的样子。
罗艽看得胆寒,却见那罗刹宫侍者毫不在意地将人丢进毒窟。
侍者见罗艽诧异,神色自若,“那又怎样呢?”
“陆城主说了,自古便有那样的男子,帝王将相、战功彪炳,私下却以辱伐女子为乐。可即便这样,牠们依旧能成为世间人心里的强者。”
罗艽心道,的确如此。
侍者窃窃又笑道,“城主不过依葫芦画瓢,也该名垂青史。”
虽明白个中道理,可思及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罗艽仍生一丝怵意。
但其实,陆城主对女子挺好的?——罗艽偶尔也想。可细思索来,她亦明白,陆离辛这种在情·事上嚣张惯了的人,即便对女子,要的也不过一只笼中雀。
看上风,便斩风,看上鹰,便熬鹰。
可当她们真乖乖挨在身侧了,又腻味丢掉。
罗艽不傻。陆离辛对她百般示好,她自是敬而远之。
何况她又不喜欢这人!
是故此刻,抛下一句“这话还是留给倌儿去说吧”,罗艽加快步伐,从林间匆匆过,像是要将人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