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识字,不知道那一张张粗糙的黄纸上,写的好像符咒一样的字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觉得他们少帮主厉害。
木炭粗糙,而这廉价竹纸易破,裴观潮只要稍加不小心,手上用的力气大了,便会把这纸张戳破,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不耐烦地一声“啧”。
听得旁边板凳心头肉跳,这竹纸虽然是最廉价的,可是一张也要接近十文钱,他可是看着少帮主三贯钱递出去,换来的只有薄薄一叠纸,这还只是那文房铺子里最差的纸张。
而少帮主的这一声声啧,听在他板凳耳朵里,就好似把一把把铜钱往水里撒。
裴观潮木炭戳破一个小洞,他都不会管他,把纸张展平了,继续写,可要是整张破的多了,那破洞连起来,把整张纸都分割成碎片,那就要重写了,破的那张只能废弃。
这也是板凳为什么觉得裴观潮拿着铜钱往水里撒的原因。
原本板凳还想劝裴观潮别浪费银子,三贯钱能买多少吃食啊!
他们直接去找县令,把事情和他一说不就好了吗?反正他们也已经知道物证在哪里了。
但是裴观潮一句话就止住了板凳后面的话,他说:“钱好挣,命难救,你我在他人眼里只是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口说无凭,如何能让他人信服?”
板凳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破旧脏污的衣衫下摆,回想起方才买纸的时候,文房铺子掌柜的看向他们嫌恶的眼神。
他眼神低落。
少帮主说的一点都没错。
裴观潮抢天光,凭着记忆抄录完了账本上的所有内容。
放下木炭的时候,板凳都和他一同舒了一口气。
竹纸就剩下一两张了,要是少帮主还没有写完,他们已经没有钱买纸了。
裴观潮入城时兜里空空,现下也是,但他手捧着写好的厚厚一叠账本,朗声大笑:“清风击两腋,去欲凌鸿鹄!”
板凳被裴观潮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一跳,他站在在旁边看得表情纠结:少帮主疯了吗?聪明人的脑袋他搞不懂啊!
等裴观潮大笑停歇,他才敢小心翼翼近前问:“我们现在去找县令吗?”这下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可以告倒丁妈妈,把她在慈幼局的恶行公之于众了吧!
然而裴观潮却摇头,“你看我们两个谁像是能踏进衙门里和县令畅所欲言的模样?”
板凳哑然失言:那他们这一天花的功夫,还有少帮主那三大贯铜钱全部都浪费了?!
板凳要哭了。
裴观潮又道:“我们找不了县令,但又人能行啊!”
板凳又笑了:少帮主好坏,溜他玩!
“找谁呀?”单纯板凳天真发问。
在夕阳坠落,天幕陷入黑色的最后光景,西边云群仿佛燃烧尽最后的生命力,大片火焰般霞光卷着风升腾而起。
而再这片最后的火焰之下,某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撑着膝盖,累到喘不过气。
少帮主……嗬……少帮主……
“找到了吗?”裴观潮叼着一根草,观赏了一场漂亮的落日。
他肚子腹中空空,可惜钱全部都花在怀里这叠厚厚的纸上了。
但他觉得值得。
“找到了,他住在……”板凳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裴观潮。
话说完,还不等多歇息一会儿,把气喘匀,裴观潮就拽上了他的手臂,两眼兴奋:“那走吧!我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