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圆形三足珐琅香炉正在冒着丝丝缕缕的轻烟。
烟雾在空中慢慢扩散,形成一片若隐若现的屏障,缥缈的萦绕在沈汐颜的身旁。
被禁锢在床上的人正奋力的扯着手上的布条,突然,右手的布条被扯断了,她立马挥着手去抓自己的脸。
“夫人!”
云鸾眼疾手快赶紧按住她的手,“你脸上什么都没有,你老抓脸干什么,医生,赶紧把手给她绑起来!”
绑起来?
这是陆承羲迈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高大的身躯狠狠一颤,他伸手紧紧抓着江离的胳膊,无法聚焦的眼睛骤然变得猩红。
“阿颜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
江离眉头紧锁,狠狠的瞪了一眼云鸾,好像在埋怨她不该多嘴。
云鸾也看见了他的眼神,倔强的说道,“我觉得、不能让夫人一个人在这硬扛,万一、万一······”
万一她真的扛不过的话,两个人岂不是至死都见不到面啊!
“你闭嘴吧!”江离没好气的朝她吼道。
这时明清师傅的木鱼声突然停了,他起身立于陆承羲面前,恭敬和顺,谦卑有礼的说道,“陆先生不要这么着急嘛,你不是希望她能听你的话走的远一点吗?如果她这次真的走了,遇见这种情况,你又当如何?”
山高路远,水阔途长。
隔着那不可逾越的长风深谷,漫漫天涯,他又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闪电照进来,将整间屋子照的如同白天般明亮,可陆承羲看不见,他只听见一声极响的雷,好像上天发怒般的吼叫,直击他的天灵盖,似要将他碾碎一般。
陆承羲双眸隐隐颤动,他现在整个人都被浸在黑暗里,根本不知道沈汐颜在什么方向,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鬓边跳动的青筋将他心底的煎熬显露无遗,无能为力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他空洞的眼睛看向明清师傅的方向,嗓间溢出丝丝沙哑,“舅舅,您别这个语气跟我说话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您的话,我不该做事做的太绝,这些都是我的错,您救救阿颜,救救她。”
陆承羲突然双膝跪地,双手合十置于额前,他低垂着头,声泪俱下,肩膀一阵一阵的颤抖着,整个人像是大雨中摇摇欲坠的羽毛。
“不敢当陆先生的这声舅舅,您的身份何其高贵,岂是我等凡人能僭越的。”
“舅舅!!”
陆承羲痛苦的喊了一声,俯身磕头的瞬间,额头突然被人抬起,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看你那点出息,起来,她已经被注入了药物,我的药暂时不能用,等过一阵,她身体里的毒素排完就好了,要不了命,就是得受点小罪。”
明清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啊,自幼厉害惯了,目中无人,真以为天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任凭你再精心的策划,可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啊。”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一遭挫折,是该你承受的,你自认为给了她最好了,可你问过她想不想要吗?”
“······”陆承羲哑然失声。
这一刻,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他从小便站在了胜利的顶端俯视一众失败的蝼蚁,现在,他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明清师傅叹了口气说道,“跟你妈妈一样,总是自我感动,要我说,这姑娘就算再承受一百遍折磨,也不会想要拿着你的钱离开,你自认为懂她,其实还是不够懂。”
一道响雷落下,伴随着沈汐颜一声痛苦的喊叫,她又挣开了手上的布条。
云鸾和医生不敢栓她太紧,可这栓的松了,没一会就被她挣开了。
“阿颜!”
陆承羲听见她凄惨的喊声,循着声音向那边跌跌撞撞的奔去,江离都没来得及抓住他,差一点就撞在案几上,还是云鸾及时搀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