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晟突然发现她的眼睛中并没有挫败的懊恼,他警惕地眯起眼,刚想打断她的话,就看见温小满嘴角微微翘起,用很是耐人寻味的语气说:
“你是要我现在、一个人、返校吗?”
十秒钟。
半分钟。
一分钟。
温小满只觉得空气都凝滞了,似乎在无声地酝酿一场风暴。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钟晟挑眉,这是一种被挑衅的感觉,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不悦。
“行了,钟老师,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但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周长河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咳咳,温小满,是吧,你先不要着急,稍等一下,好吗?”
说罢,周长河敲了敲桌子,示意钟晟跟他一起出去。
会议室外。
钟晟倚靠在墙壁上,看周长河在一旁焦头烂额地打电话。
等挂断电话,周长河深深叹了口气,对钟晟语重心长地说:“小钟,你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事。这里离市区这么远,绕山公路又不好走,温小满她一个小姑娘,要是真从咱们这走了,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
“那现在怎么办?”钟晟眸光内敛,意味不明。
“刚打电话跟考古所那边核实了,证件手续都齐,学校那边也特意打过招呼,说这学生在凤醴调研过,调研成果很出色,才特批过来实习的……”
周长河捏了捏鼻梁,继续道:“钟老师,你这次来工作,也没有带学生。我怕你人手不够,这次益大过来的实习生,都分给你带吧。”
钟晟直起身,缓缓道:“带学生,我没意见。只是,温小满的实习……”
“钟晟啊,我懂你意思,你要是真不喜欢这个学生,干脆分点脏活累活给她做。考古工作性质特殊,又脏又累,不是个成天泡在实验室里的女学生就能熬得住的。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说罢,周长河摆了摆手,不欲多说。
既然木已成舟,钟晟也不多言,嘴角紧紧抿起,他转身看着依旧静坐在会议室内的温小满,眼皮突然跳了跳。
温小满似乎也有察觉,向窗外看去,当触及到钟晟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时,她本能地一怔,垂下眼睫,回避他的视线。
“来实习就是为了写毕业论文?”钟晟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小满迟疑了一下,含糊地说:“呃,也不全是,我本身也对考古感兴趣……”
钟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论文什么题目?”
“与古代酿酒技术相关的,我听说凤醴遗址发现了许多酿酒设施的遗址,所以才……”温小满七手八脚地翻自己带来的资料,抽出一沓递给钟晟,心里惴惴不安:“我参考了其他酿酒遗址的资料,四川水井街酒坊遗址、江西李渡遗址等等都看了的,这是我的开题报告,您看看?”
钟晟草草地翻了翻,轻飘飘地放回桌子上。
钟晟的慑人气魄一下子就消失了,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懒洋洋地说:“挺好的,既然费尽心思也要来实习,那就好好做。田野考古门槛不低,别偷懒,明天七点准时到考古工地报道。”
“哦,对了。”他回头又说,“你不用叫我老师,我和你学术领域不同,谈不上传道受业,咱们彼此尊重,你叫我钟晟好了。”
……
周长河送酒厂的张师傅出去,温小满跟在钟晟身后,穿过整个考古工地,到库房领取实习生所用的考古工具。
此时,距离考古队开始工作还有一段时间,考古工地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多是在做一些准备工作。
温小满看着整个发掘现场,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经过近一年的发掘,酿酒作坊的轮廓渐渐地显露出来,青砖斑驳着红泥,沉默地诉说着曾经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