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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浅酌③（第1页）

周长河一怔，从这番话里品出了些不一样的意思。钟晟的老师顾明君顾老，可以算是考古界的泰斗人物，曾在1977年主持发掘了河北某处古墓遗址，其中就出土了目前国内年代最早的液体酒。此次发掘凤醴酿酒遗址，考古所也是希望能够有古代酒发掘出土，才特意向上级考古单位申请专家过来主持工作。虽然明知顾老年事已高，不可能亲临考古一线工作，但听钟晟的意思，顾老怕是连日常工作都很难承担……

周长河看着钟晟的背影，目光复杂，如此年轻，希望是真的名副其实吧。

此时，李远凑了过来，说：“周领队，益州大学的考古志愿者都到了，你看怎么安排？”

周长河恍然想起这回事，赶忙叫住钟晟，“钟老师，你这次来工作也没有带学生，现有的考古队员我分几个有经验的给你当助手，还就是这次益州大学过来的实习生，你要不也帮忙带几个？”

“实习生？”钟晟回头，看向周长河身后的李远。

李远很是兴奋，对钟晟恳切地点着头。

钟晟不忍拒绝这个明明低自己两届，却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师弟，无奈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温小满攥了一沓资料，手心里有些发汗，在门外安静等着。

田欣早已经结束，坐在旁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小满姐，你不用紧张，几个老师就随便问了问兴趣方向，到时候你就说你想做发掘整理工作，就能和我分到一起了……”

“下一个，温小满。”李远的声音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考古工地旁，临时搭建的简陋会议室里，钟晟正在翻阅手中资料，丝毫没有留意周围，突然一双素白的手将一沓资料递到他面前，他从善如流地接过，放到眼前，才发现是一份简历。

“什么？你不是考古专业的？”周长河翻着手里的资料，稀疏的眉毛皱成一团，很是惊讶地瞥了眼李远，“我们考古队可是从来不接收非相关专业的实习生啊。”

李远附在周长河耳边低声解释：“周领队，这个学生是益州大学历史学院王院长推荐的，虽然是酿酒专业，但是对考古工作特别感兴趣，毕业论文也是做的跨学科，你看能不能破格一下？”

“那程序上？”周长河犹豫了一下，态度却不是刚才那般坚定，翻着手里的资料问道。

“益州大学那边肯定没问题，考古所这边也打过招呼……”

温小满独自坐在会议室的中央，看着对面的周长河和李远在小声交谈，她思索了片刻，主动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为自己争取道：“周领队，我虽然是酿酒专业，但是对考古工作特别感兴趣，毕业论文也是选择了与考古学相关的题目。在凤醴酿酒遗址被发现时，我和我的导师就在这里进行调研，后来也对发掘进度一直有所关注……”

“我觉得不行。”钟晟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立刻打断了温小满的话。

“哦？钟老师对此有什么意见吗？”周长河见钟晟开口，心思一动，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说道。

“考古发掘是有专门的管理规定的，她能严格遵守吗？退一步说，她没有相关专业知识，参与考古工作是没有意义的。”钟晟看向周长河，有条不紊地说。

“钟老师，我想参加实习，也只是单纯希望能拿到一些资料用于学术研究……”听钟晟这样说，温小满有些着急，反驳道。

“啧。”钟晟食指微屈，轻轻敲了敲桌面，视线移到温小满的脸上。

那是道没有感情色彩的视线，温小满微微低头，忍不住抿紧了唇。

“你叫温小满？好，你听我说。”钟晟放下手中的资料，“你已经在酿酒专业读到了研三，有些事情你比我更专业。那就应该知道，国内的酿酒遗址有很多，相关文献就更多了。就算是你想研究凤醴酿酒遗址，也可以等我们研究成果的后续公布，何苦在这浪费时间呢？

“还是说，”钟晟话锋一转，言词刻薄，“是因为凤醴酿酒遗址在益州省，而你又在益大攻读研究生。这样用心良苦地来凤醴酿酒遗址实习，怕不是为了毕业论文能顺利通过而强加的噱头吧。”

话音一落，全场俱静。

钟晟自认为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便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文件。而一旁的周长河看着温小满的简历，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温小满抱着臂，微低着头，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冰冷的指尖扎进手心里，就这样结束了吗，回学校？还是去找个实习单位？一丝丝不甘顺着血液进入心脏，随着一声声跳动，喷薄而出，砰砰、砰砰……

突然——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五十分了。”温小满的话骤然打破平静。

钟晟一怔，抬头看她。

“从这里坐车回到益大要两个多小时，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已停运。这里是山区的乡镇，天快黑了。”温小满回视着钟晟的目光，丝毫没有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