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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压住每一丝肌肉的颤动,生怕微微一动,自己皮囊下的恐惧会喷涌而出。
韦滢滢也是惶恐不已,这些天她泪都哭尽了。父母姊妹兄弟被贬到钦州,三个儿女嗷嗷待哺,她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成为家中的主心骨。
韦滢滢努力压住心中的不安,握住李贤的手,语气中充满了力量:“你和李贤不一样,他之前不得天后喜欢,又多次忤逆天后,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情理之中。”
“但天后从小就疼爱你,纵然你惹怒天后,但时间长了,天后的气就慢慢消了。你会好好的,我们一家都会好好的。”韦滢滢不知道是在说服李显,还是在说服自己。
李显动了动手指,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的凄凉,道:“都一样的,我们都是阿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阿娘能杀他六兄,也会杀他。
韦滢滢走上前给了李显一个有力的拥抱,道:“七郎,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李显的双臂慢慢能活动了,环上韦滢滢的后背,头搁在秀逸乌黑的发髻上,嘴里道:“我不知道……但我尽量……”
韦滢滢的手收紧,勒得李显踉跄了一下,她狠狠说道:“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们一家才有希望,还有我爹娘,我弟弟和妹妹们……”
韦滢滢说着,眼眶中充满了泪水,她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同样的话也适用韦滢滢她自己,她更不能倒下,她也是三个儿女以及爹娘弟妹的希望。
两人相拥许久,直到双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韦滢滢和李显开始思索起对策来。
韦滢滢想了又想,觉得这事有疑点,道:“六兄是怎么死的,是被逼,被杀,还是自杀?”
李显也发现了盲点,他看了眼窗外面无表情的士兵,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告诉我们具体原因的,也有可能他们自己不知道原因。”
韦滢滢白嫩修长的手指拍了下桌案,低声骂道:“龙游险滩遭虾蟆戏。咱们又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未必。”李显话音刚落,韦滢滢接道:“每月月初发份例的时候。”月初来别所发份例的人虽然寡言少语,但对他们未曾冷言冷语,克扣份例。
“还有几天就要到了。”韦滢滢道。
李显道:“姨娘在管理宫务,她一定会想办法将消息传过来的。”
相比于李显夫妇的惶恐,李旦恐惧之后是听之任之。他为六兄的去世而伤心,也为自己的未来忧心,但他被困在宫中什么都做不了。
李旦摊开纸张,继续抄起《老子》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①
虽然李旦早已将《老子》的内容记在心中,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看一句,抄一句,核对一句。
桌上的笔墨化成涓流,不断滋养着李旦被寒风吹得皲裂的内心。
次日,武媚娘带着群臣在显福门举行了隆重的举哀仪式,以此昭告天下废太子李贤已经身亡,同时追封李贤为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