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崔二娘别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甚至颇有些以怨报德那意味。
唐家办白事,她拉住男人不愿搭把手,两兄妹吃不饱穿不暖,她家在院里炖鸡汤,还却穿着新做的花夹袄在唐家门前溜达一趟又一趟。
所有行为似乎都表明她的内心:看呗,我现在过得比你们优越。
崔二娘再怎么显摆,两家到底没明着撕破脸,还是邻居。
故而唐玥仍笑着答话:“是二娘啊,你怎么一大早进城来啦?”
崔二娘指了指长街对面的酒楼,脸上掩不住地得意,嗓门开得老大:“我男人不是在城里当肆厨嘛,这几天生意红火得不行,庖长又看重他,连着好几日没回家了,这不,捎口信让我来送衣裳了,就这家,气派吧?”
唐玥刚才就瞧见了,她们这摊子对面是家酒楼,刚开门,还没啥生意,可能是大早上的缘故。
气派倒谈不上,不说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单是这西市,刚才一路走来比这气派的酒楼就有不下一手之数,这家顶多算一般规格。
要说王大郎确实有点本事,跟村里做红白事席面的掌勺师傅学了几年,去年在长安城里寻了个活计,在他们那小村子里算是不错的行当了。
唐玥一直听崔二娘眉飞色舞地唠叨自家男人多出息,今儿终于见到真地方了。
她能说啥,顺着说呗:“气派着呢!王阿兄大忙人。”
崔二娘满脸堆笑:“忙,也能赚。”
唐玥想起去岁年底,家家杀猪宰羊准备过年,自家却揭不开锅,哥哥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去敲隔壁王家的门,预备借十个铜板,好让妹妹吃个饱饭。
崔二娘一边把挂着的两条鲤鱼收进屋,一边说哪有闲钱,最后用一碗凉透的萝卜圆子把人打发了。
现在又来吹自家男人多能赚,平白让人待见不起来。
见唐玥不接话,崔二娘又絮絮道:“这长安城里有钱人多,都觉得这里钱好赚,以为跑来做个小买卖就能轻易发家,现在瞧见了吧,钱不是那么好赚的,须得像你王阿兄一样有真本事才行。”
唐玥把劈好的细签子摆好,随口道:“啊对对对。”
她好性子,旁边的大娘却听不下去了,脸一沉:“这位娘子,送完包袱就赶紧往回赶吧,等会儿日头大了晒得慌,到时候可没风凉话给你吹。”
崔二娘可能铁了心要在这看笑话,直接无视话里的阴阳,往唐玥的摊子后一挪:“左右我今儿闲,在这看唐玥妹子卖吃食。”
明明看着生意惨淡,还非要赖在这里瞧热闹,这不是明摆着看人笑话嘛。
唐玥和大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对这无赖娘子的评价——脸皮真厚。
前者的好性子是真没得说:“二娘要是不嫌吵嚷,就在这待着吧。”
说完,她不再去管这位送不走的狗皮膏药,专心叫卖起来。
“卖甜品喽!枣糕、蛋挞,免费试吃,好吃了您再买!”
或许是试吃的诱惑,也可能是竹筐里的甜品香味实在太诱人,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位行人围上来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