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那胡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老爷,俺已收拾好家当,今日便要搬走了,这地……您还是再请别人来种吧!”
赵老爷惊得瞪大了眼:“咦?我没听错吧?”他又转到胡三身前,拿手掌在其眼前摇了摇道:“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叫猪油蒙了心?四成岁租,在这周遭可还有比老爷我这更低的租子了,你竟还不乐意?”
见胡三仍不愿搭话,赵老爷又恨恨道:“究竟是哪户人家,花了何等价码将你雇了去,我倒要听听看,这世上还有比老爷我开出的价码更高!”
胡三撇了撇嘴:“江宁县那边……只收一成租子!”
“什么?一成?”赵老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听到这荒唐数字,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大笑,笑了一阵,他才冷嗤一声:“这世上……还有这等大善人?”
一成租子,怕是连税钱都不够缴,这世上有人会亏本雇人种地?这哪里是大善人,这简直是活菩萨!
“我看哪……这事多半是假的,只怕是有人故意放出低租价码,哄骗你们这些傻子的,把你们哄骗过去,再问你要高岁租,到时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胡三却仍木着个脸道:“不会的,那是县衙的地,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就只收一成岁租!”
“县衙?”
赵老爷又捧着肚子笑起来道:“哈哈哈!你是真傻假傻?官府何时改成善堂了?你可曾见过,哪个当官的不盘剥欺负老百姓的?官字两只口,这话你没听过?”
赵老爷连讥讽带劝诫,可无论如何都劝不住胡三。
眼看胡三仍要走,赵老爷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要是敢走,这地我可就租给别人了,等你去了江宁,发现上当受骗了,再回来哭着求我,老爷我可就管不了你了!”
便在这威胁骂嚷声中,胡三默不作声作了作揖,便即离开。
“哼,别以为本老爷离不开你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到时候在那江宁蒙了难,害得一家老小活不下去,你就知道后悔了!”
骂也骂了,劝也劝了,既留不住人,赵老爷也只能作罢,回到家中,再寻人手种地。
可到周边问了一圈,竟无人肯答应。
实在不成,赵老爷只能再降一成岁租,以破天荒的三成岁租招人,但结果……
“唉,这该死的江宁县,看来,这地是保不住了!”
实在没了主意,赵老爷只有最后一步了,卖地!
自那江宁县衙招人以来,周边地区的雇农佃户全都跑光了,这田地白白空着也不是个事儿,只能卖了。
好在这田地抢手货,想要脱手总不会太难。
赵老爷原想自己只要将消息放出去,立时便会有人来买地,可没想,一连等了四五天,都没人理会。
这一下子他可急了,赶忙托人询问。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近些日子,像他这般因无人料理而卖地的乡绅,一抓一大把。
卖主多了,买主却反而少了,买了地无人耕种,买来作甚?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朝廷有意将税改推广至全国,到时候他们这些手握大量土地的可不就要多交多少税赋。
这下子,赵老爷慌了,他赶忙联络掮客,无论如何也得将地给卖出手。
“不行再降两成售价,再卖不出去再降一成!”
“只要能脱手,价格好谈!”
……
类似的事情,在江宁周边县镇屡见不鲜,不消半个月,这一带地价跌了近三成。
地价狂跌,对百姓们自无影响,但对于那些手握大量田地的地主巨绅们,却是重大损失,当然损失最大的,还是京里那些勋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