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衙堂大门,杨知忠长叹一声,又冲着那堂内啐了一口,方才大步走出,一路上,他还不时低喃念叨,骂骂咧咧叨个不停。
可他刚走没两步,却意外撞见另一位上官。
“杨大人,你这是在念叨什么呢?”来人是苏州府同知赵逢春,正是这苏州府的二把手。
杨知忠虽也是州府副官,但较之赵逢春这同知却是略低半级,他当即拱手问候道:“赵大人有礼了!”
赵逢春恰端着笑脸,很是和颜悦色:“杨大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是在里头受了气?”恰如所有二把手一般,赵同知平日最擅结交朋友,与上官下属都能打成一片,很是和气。
杨知忠幽叹一声,朝衙堂方向努了努嘴道:“这新官上任,可给他能耐的,说什么也不听,怎么劝都劝不动!”
二人都是州府老人,自然更亲近些,议论起这新上任的主官,倒并不避讳。
赵逢春笑着拍了拍杨知忠的肩头:“又出了何事,瞧给杨大人急的。”
“唉,还不是那天花之事!”杨知忠苦叹一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数与同僚分说。
听他说完,赵逢春巧然抖眉道:“原来如此,咱们这位知府大人不肯听劝,非要自己做主,显出他的能耐来。”
听他这话似有深意,杨知忠好奇顾问:“愿闻其详!”
赵逢春笑着扬了扬眉,朝衙堂使了个眼色道:“那韩知府是京里派来的,听说祖上还是宰辅出身,很有些来头,他们这些名宦之后,最是书生意气,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新到地方上任一把手,这些人往往大包大揽,有事无事,绝不会贸然上报,否则,岂不叫上面那些师长同窗们看不起?”
赵逢春的意思很好理解,新官上任,动辄往上汇报,会让上面的人笑他是个新瓜蛋子,经不起事。
这种心理,在这些年轻地方官,尤其是从上面派下来渡金的年轻文官身上,最是常见。
听他这一细说,杨知忠恍然大悟,他忙又追问:“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坐看乱党生事吧?”
“放心吧!”赵逢春笑着摇头:“哪来的那么些乱党?”
他又朝西面遥遥拱手:“天威之下,岂容暴民作乱?咱苏州府离着京城这么近,你当周围的卫所是吃素的?”
听他这一宽慰,杨知忠心里好受得多。
倒也是,离京城这么近,真有乱党,几日便能调来大军,出不了大乱子。
“再说了……”
赵逢春又笑着朝衙堂努嘴,戏谑道:“便真出了事,还有咱韩知府顶着呢!”说笑间,二人拱手作别,各自回了自己廨堂,忙活政事去了。
……
傍晚时分,自府衙中驶出辆马车,沿着城中小道七拐八绕,驶入一个小巷内。
小巷中一间破落民宅前,一个身着锦袍、头罩乌纱的中年人敲了敲门。
“谁?”门内传出警惕问询。
那锦袍男子沉声低语:“弥勒降生,白莲现世!”
屋门“吱吖”一声打开,内里探出个人,朝外观望一周,迅速将这锦袍男子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