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二月,天气愈发寒冷。
近几日冷风呼啸,应天府城大大小小的门庭,大多数时候都闭门锁窗,天没黑透便已熄灯就寝。
寒冷枯寂的夜晚,只适合托付给美梦。
然而,今夜,皇宫之中,却有一处宫殿灯火通明。
春和宫地处皇宫东侧,其内殿宇雄立、林苑瑰秀,端得是富丽堂皇,如此雄伟豪阔宫殿,另还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别称——太子东宫。
此刻,春和宫寝殿里,妇人的呼痛声已持续了数个时辰,端着水盆、铫子、醋炭盆的宫女不断进出,忙得满头大汗。
众人如此操劳,只因太子妃常氏要生了,然而,忙活许久,终没能等来那一声婴儿啼哭。
事实上,太子妃常氏的待产期,原本该在三天前,可东宫上下严阵以待了三天,她迟迟都没有生产。
这可给朱标急坏了,他连忙向接生的女医官询问缘由。
而女医官表示,孕妇晚产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胎儿过大,要么头盆不称。
若是后者,她们倒还能想办法调整胎位,帮助产妇顺利生产,可若是前者,就极易造成难产。
苦苦等了三天,终于在今日,常氏破水临盆,眼看便要产子,东宫上下自是全军待命,准备迎接新生。
可是,从下午一直接生到晚上,孩子还未临盆。
想也知道,太子妃八成是遇上了女人的鬼门关——难产了。
寝宫之外,大明皇室几乎齐聚于此,一个个满脸焦灼,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马皇后在佛堂里求神拜佛,朱元璋则背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
朱标自是坐立不安,一时抬头朝寝宫里张望,一时又合着手求经念佛,至于老三老四两个,则围在朱标身旁,不住温声安抚劝慰。
就连远在福建的老二,也派人飞马送来书信瓜果,祈愿生产顺利。
至于最小的老五朱橚,他倒没与父母兄弟待在一起。
朱橚此刻正与几位太医缩在角落中,神情严肃地商讨着什么,说是商讨,其实就是汇报。
此刻年龄最老的医官正拱手朝向朱橚,面色凝重道:“殿下,太子妃恐怕是难产,然而用于催产的‘走马散子方’、‘兔脑催生散’,以及助产的‘佛手散’都用过了,仍未见效。
甚至连针刺胎儿、艾灸产妇足小趾这等激进法子也都用上了,还是未能成功生产,依老臣多年经验看,怕是要到最后一步了。”
说着,老医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颓丧。
所有的努力全化作徒劳,那所谓“最后一步”,便是要做最终抉择。
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即是放弃龙孙,用工具将胎儿的脑袋捣碎,而后取出死胎。
保小,便只能剖腹产子,以当下医术,一旦剖腹,产妇必死无疑。
无论怎么选,都要付出人命代价,更甚至,会出现一尸两命的悲惨结局。
如此凄惨局面,医官当然不敢名说,可从他那满脸的愁苦,朱橚已然明白过来。
“绝不能叫这惨剧发生!”
朱橚咬了咬牙,埋头思虑片刻,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他重重紧了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