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大牢牢头从牢房之中走了出来。
两个卫兵对这粪车厌恶之极,闻言自是如蒙大赦,拱了拱手,便立马溜之大吉。
待他二人离去,牢头才探出头去,朝那门口的粪车扫了一眼,他的目光,最终落到那粪车车夫脸上。
二人目光交接,极隐晦地点头示意,牢头立马迎了出去。
凑到一起,率先开口的仍是那牢头道:“人已经晕过去了,你们动作快些!”
车夫一言不发,只点点头,立马又摸到粪车中,将那粪桶木盖打开,里面倒未有什么恶臭气味逸散出来,也未见半点粪便,反而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
车夫将那人从粪桶里抱出,随即朝牢头点了点头。
牢头心领神会,一言不发便往牢中走去,车夫自是抱着那人跟上,三两步间,便已走到大牢核心牢房,一路上,竟未遇见半个狱卒。
一路走到大牢最里面,二人停在一间牢房门口,牢头迅速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牢中只有一人,自是那将要处斩的胡天赐。
此刻胡天赐蓬头垢面,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在他身旁,还散落着几碟小菜,显然,他刚刚用过餐,此刻的昏迷不醒,也与这菜食有关。
车夫不再犹豫,立马走进牢中,将那粪桶里捞出之人放在地上,却将昏死的胡天赐扛了起来。
办完一切,他再与那牢头眼神示意,立即走出牢房。
牢门重新落锁,为求安心,牢头还特意站在门口,朝牢中看了一眼。
却正好在这时,盖在天上的乌云散去,月光透过天窗投射进来,正照在那“粪桶人”的脸上。
这人的面容五官,竟与被抱出的胡天赐有七分相像,若非凑近过去仔细辨认,怕谁都瞧不出来,他已不是胡天赐了。
看到这张面孔,牢头满意点头,随即便朝车夫挥手。
车夫立马将胡天赐抱出牢房,回到后门口,将人塞进粪桶后,二人各自点头,车夫立马赶着粪车,离了开去。
“呼,终于办妥了!”
牢头长舒口气,本能地朝四下望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他这一眼看得粗疏,当然留意不到,此刻在不远处的围墙上方,正有几双眼睛,黑夜里犹如鹰眼狼目,正闪着森寒冷芒。
“大人,刑部大牢那边有情况!”
亲军都尉府后衙,毛骧正悠闲地喝着茶,副手蒋瓛快步走来,俯身凑到毛骧耳边,低语几句。
闻言,毛骧脸色一变,连忙询问道:“当真?”
“兄弟们一直守在那里,绝不会看错!”蒋瓛点点头,阴森脸孔上浮现一抹冷笑。
“陛下果真猜得没错!”毛骧拍案而起,兴奋道:“你派人盯牢了,我立即进宫禀报。”
蒋瓛自是将胸脯拍得作鼓响道:“大人放心,叫咱亲军都尉府盯上的鸭子,又岂会飞了?”
毛骧已走到一旁屏风处,取过帽袍穿戴整齐,春风得意大步出门。
夜晚的武英殿仍是灯火通明,朱天子仍在辛勤批阅奏章,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工作狂,奏章没看完,朱元璋是绝不肯歇息的。
这时候,云奇疾步走来,低声道:“陛下,毛骧有事求见!”
“毛骧?看来是那边出状况了?”朱元璋抬起头来,略略蹙了蹙眉,他稍作思虑,便让云奇将毛骧带来,而他则放下了手中奏章。
趁这等人空隙,朱元璋静靠在椅背,敛目稍作歇息,虽是闭眼静息,口中却在低喃自语:“咱就知道,你这老小子绝没那么大公无私,三法司公审?哼哼,果然没安好心!”
片刻之后,毛骧已到了朱元璋面前,直接禀告道:“陛下,自胡天赐入狱,我亲军都尉府一直严加监视着,今夜,就在刚才,有人乔装打扮,化成掏粪匠摸黑混到天牢后门,用一个昏死之人将那胡天赐换了出来!”
闻言,朱元璋面上未露惊怒,只幽幽现出些许失望之色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计谋,原来是‘斩白鸭’。”
早在胡惟庸大义灭亲之时,朱元璋就已判定,他必会使手段,只是没想到,胡相的手段,竟是这般庸俗套路。
斩白鸭,这是权贵人家惯用的李代桃僵之计,其意是有权有势的人犯下死罪后,会用穷苦百姓代为受斩,以逃脱律法制裁。
这种套路古已有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但这计谋也有其弊端,那死刑犯逃脱之后,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一辈子只能活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