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朱元璋对着来,这不是找死么?
胡惟庸最大的优点,便是足够乖顺,到了此刻,他将这优点发挥到极致,缩起脑袋,装作全没看见群臣的求助。
胡相认怂,倒还有些个仗义之士挺身而出。
率先站出来的,是浙东一派的大儒宋濂,他是太子的老师,在朝中有足够威望。
“陛下,自古以来从未听过带枷理政,如此行事,朝廷的威望何在?”宋濂颤巍巍站出来,据理力争,他倒并非存有私心,实在是老派儒家思维,对礼制规矩看得极重,不愿斯文扫地。
自宋濂站出后,汪广洋、茹太素等人,也都出来附和,所说的大多如宋濂一样,其余朝臣倒也想出来附和,可看到朱元璋脸上的怒意,他们又都缩了回去。
“哼!”
望着宋濂一众,朱元璋冷哼一声:“不带枷理政,那便只有让他们跟随主印官一道,去地府报道了!”
原本已网开一面,你们还有意见,那就只有照原定计划,处以极刑了。
这下子,宋濂一众也说不出话了,难道为了所谓的礼法尊严,要致同僚们于死地?
见百官沉默,朱元璋一锤定音道:“你们都没话说了吧!那便依咱所说,带枷理政吧!”
这一场空印风波,终告结束。
看着堂下百官虽有不忿,却终是无奈接受的场面,朱标终于明白过来,敢情这一切,包括他方才站出来顶撞,全在自家老爹算计之内。
他料到朝臣难以接受带枷理政,索性先提了个更恶劣的处决办法,待到百官不忿时,再稍作“退步”,顺理成章提出带枷理政。
天子都退了一步,朝臣们又岂敢再啰嗦?
不光如此,朱标还从朝臣们投来的钦佩目光中,体会到父皇的良苦用心,他将劝诫求情的机会留给自己,给自己平添一份人情账,平白揽了一波人心……
想到这里,朱标心下感喟,不由感激地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这会儿已收了威厉怒容,他望向满殿上下,慨声轻叹:“经此空印大案,咱也察觉到,当下的财税制度漏洞颇多,是以,咱已拟定了全新制度……”
听到这话,朱标立时联想起来陆羽所提的奏销制度,果然,父皇对那陆羽情有独钟,对他说的话,那是照单全收啊!
而满殿群臣对这话,也颇为惊讶。
要知道当下的财税制度,是他朱天子亲自制定,此刻再行修改,也算是朱元璋对自己的修正,这在固执的朱元璋身上,极是少见。
朝臣们正自惊讶,却又听朱元璋接下去道:“这新制度能否奏效,尚须公议,待会儿散朝后,咱会将之拿到议事堂,与诸位臣工商定,待议出结果,再决定是否推广。”
这话一出,朝臣们心中惊讶又翻了数倍。
要知道,朱天子以往都是搞一言堂的,什么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拍板做主,现如今竟然肯与朝臣商议,已相当于放权朝堂。
对视权如命的朱元璋来说,放权无异于要他性命,可他今日,竟怎性情大变?
惊讶之后,便是窃喜。
谁都能看出,天子放权,对满堂朝臣来说,是一大幸事。
而在这其中,获益最多的,窃喜最甚的,无疑是辅政要臣,当朝宰相,大殿最前方的胡惟庸,此时他的嘴角已不由自主抽动起来,脸上也现出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