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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见娘亲是真的恼了,笑着问道,“要是二舅一家昨儿就从正院搬了出来,娘亲又要怎么说呢?”
贾敏被问得一顿,半晌才道,“若是真能如此,他们也算是个记打的,以后多提点些没准就能改了。”
林海摇头,“从正院搬出来可不代表他们就知道错了,在我看还是惧怕的因素更多些,不过知道害怕也算不错,总比那等油盐不进的强。”
贾敏苦笑,难以接受父亲在时赫赫扬扬的荣国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宁国府被抄时她还担心会牵连到荣国府,如今看来还不如一并被抄了省心。
用过早膳,贾敏和三姨带着全家老少坐轿出门,大年初二街上人来车往,大多是带着礼物回娘家的出嫁女。
娘家争气与否关系着出嫁女在夫家的地位,很多在婆家找不到归属感的媳妇重视娘家更甚婆家,当然也有像贾家这样专门给女儿漏气的娘家,这时就只能拼自己的手腕硬不硬了。
贾敏本身不是强硬派的,但她生的女儿是,被姐姐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弟也不是好惹的,娘仨连起手来,林海也只能投降告饶。
因此在面对娘家人时,贾敏的态度十分强硬,对长房大哥和侄子侄孙还能笑意盈盈,面对二哥贾政时脸子立马就掉下来了,只拉过贾环和贾兰往里走,连声招呼都懒得跟他打。
林海不能像妻子这么任性,这是他时隔多年再次登岳家门,礼数还是要做周全的。
贾赦贾政在外院招待林海和吴彧,贾敏带着孩子们连软轿都懒得坐,怒气冲冲往西垂花门这边来。
邢王两位夫人带着儿媳正等在门前,见贾敏打头走过来,黛玉几个孩子在后头杀鸡抹脖子似的使眼色,全都吓得一缩脖子。
凤姐儿跟贾敏和三姨接触多了,知她二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发脾气,她笑嘻嘻迎上前,向三姑妈和四姑妈拜年,而后大手一伸,丝毫也不脸红的讨要压岁钱。
贾敏再大的怒气也被她哄好了,带孩子们向两位夫人拜了年,一群人有说有笑往贾老太太上房而来。
两家人无视老太太面前的大跪垫,只福身作揖拜了年,贾老太太心里再不自在也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命人捧着两大托盘金银锞子,给孩子们分压岁钱。
等众人都落坐了,老太太才对贾敏叹道,“你二哥和二嫂知道错了,昨儿折腾一天搬到东院去了,这都是我们平日不谨慎,不仅害了元春,也连累你们在宫里没了脸面。”
贾敏见老太太面上十分诚恳,像是真知道错了,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王夫人冷声道,
“我不管你是真知道错了,还是只在表面装个样子,只有一点你要记住,你们在外头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元春在宫里的安危,以及我林家的脸面,要是再敢错一点半点,那从五品的小官你们就别当了,关上府门在家里蹲着吧。”
王夫人被唬得脸色苍白,连声说再不敢了,探春也起身屈膝,代嫡母赔罪。
贾敏厌恶极了二嫂,对探春可狠不下心来,忙命嬷嬷把她扶起来,笑道,
“年前南边送来了不少绫纱料子,你林姐姐就说其中一匹凌霄花的适合你穿,让人做了条流仙裙给你当年礼,等开春时我们家画舫就能运过来了,到时让你林姐姐带上你们姐妹去城外游湖。”
凤姐儿假意哼了声,酸道,“怎么只想着给探春妹妹做裙子,林妹妹也心疼我们一疼,没人给我们做裙子,这心里苦的啊。”
贾敏笑道,“你就是个泼猴,平时有好东西还少你了不成,还有迎丫头和珠儿媳妇,那料子各给了你们几匹,想做什么自己拿主意去。”
探春喜得笑出一对小酒窝,又拉过身边的红衣女孩,笑道,“这是史家妹妹,老太太昨儿就接她来见两位姑母。”
史湘云在探春说完后就笑道,“谢谢三姑姑四姑姑每年过生日时都想着我,也谢谢林姐姐和两位阮姐姐时常送我礼物,我都有好生保存着呢。”
她长得圆脸圆眼,笑时还露出一对小虎牙,像个可爱的福娃娃。
贾敏喜欢的把湘云拉入怀中,对三姨笑道,“翕儿读信时就说史家妹妹必是个活泼爱笑的,果然如此啊。”
三姨也笑道,“这孩子的性子真是开朗,心胸开阔的孩子都差不了,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史湘云嘻嘻一笑,谢过两位姑母,又拉着黛玉瑞娘问南边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感叹她连京城都没出去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走走。
女孩子们的娇声软语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贾敏和老太太之间也不再僵硬,开始闲聊起这些年经过的事。
黛玉边跟姐妹们闲聊,边竖着耳朵听那边说话,见王夫人只要开口就是担心女儿在宫中艰难,她坏心眼的笑道,
“二舅母不用担心,皇上出了正月就会公布明年大选的消息,等宫里进了新人,吴淑妃就不会只把大姐姐当成眼中钉了。”
老太太婆媳俩惊得差点站起来,急声问道,“此话当真么?”
贾敏有些莫名的说道,“这还能有假了,皇上充盈后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太上皇年轻那会儿三四年就要选一次,民间也多有上贡的美人,你们都忘了不成?”
凤姐像想到什么似的哎哟一声,笑道,“我记得四王八公好像都送女孩儿参选过,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都没混出个名堂出来。”
王夫人想到元春或许也会像那些宫妃一样,在宫里沉寂一辈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胸口跟摘了心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