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年轻人的脸面不值钱,这天晚上婠婠和晏珽宗连夜去太后宫里接回了女儿,代价是他们两人都被念叨了一番。
晏珽宗本来自是打算让婠婠歇一歇,不必露面了。的确是他干出来的不要脸的事情,也该由他去善后。
但婠婠心里想了想,她母亲的那张嘴性格如此……她躲过了这一趟也躲不了下一趟,到底还是要被她说的,不如这一次干脆让她说个够就是了。
其实太后现在对他们两人关起门来爱怎样就怎样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也实在没有闲心再去过问,只是实在心疼稚子,叫这对不负责任的爹娘说丢下就丢下。
她对着婠婠好一番责骂:“当日这孩子是你自己做主要亲自喂的,那你倒是好好喂她呀!一时心里又出了什么主意,说走就走,孩子你也不喂了,你叫鸾儿想不想你?你们便是要走,把孩子带上也不妨你们做什么,不过是抽空喂上她两口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这样狠心?为什么连我都不告诉一声就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宫里?”
太后越说越气,像她这般的女子,在年轻时候从来都是把孩子看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
孩子,就是这个时代女人全部倚仗的江山。
养好了自己的孩子,对这个时候的一个女人来说,其实比什么丈夫、娘家和所谓的名分都来得更加实在。
——哪怕只是个继承不了夫家家业的女儿,承欢膝下,也是种旁人弥补不了的好处。
是而她也无法理解婠婠和男人在外面厮混就把孩子都丢下不管的事情。即便婠婠和她解释自己在出宫之前就叮嘱过了奶母们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后也不会愿意听的。
婠婠忍气吞声抱过和鸾:“多谢母亲这几日替臣妾照顾帝姬。”
“怎么,我教训你你心中还不服气?”
听得婠婠自称臣妾二字,太后顿时再度皱起眉头。
晏珽宗打断了她:“母亲……是非要闹得崇清和聿儿都听见这里的动静么?”
太后哼了声,这才放他们走了。
婠婠无奈地和晏珽宗对视一眼,身心俱疲。
*
翌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为了哄她高兴,不消说外面是如何的热闹喧嚣,便是皇帝皇后两个人也花费了足足一整日的时间寸步不离地守在太后身边,陪着她看戏听曲,打发过了这一日的时间。
云州经略使方上凛和怀朔防御使宇文周之俘虏北突厥可汗,以献战俘的名义为太后的寿辰添个彩头,太后心中自是高兴满意,又见到万国使臣来贺,全是为了自己一人的大寿,想到如今天下海晏河清、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自可高枕无忧,无内忧外患,自己膝下又有儿孙承欢,心中越发得意。
于是听曲儿的时候便再次赏了彭城侯,叫人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寿桃形状的芸豆糕赏给他的两个小女儿。
内殿之内都是天子宗室皇亲,并没有外臣妻眷,所以妙宝和知滢今日坐的离婠婠并不是很近,婠婠忙着招待宗室里那些辈分上稍大些的皇戚们,亦无闲多和好友们说话,即便是漪娴,她也没抽空和她说上两句话。
坐在婠婠身边的谢太妃——婠婠父亲生前的一位嫔御,忽然轻轻碰了碰婠婠的衣袖,下巴微扬,朝外头点了点,对婠婠道:“娘娘看见卫国公府太夫人了么?”
婠婠随意点了点头,应付了过去:“倒也多少年不见他们一家子了。太夫人的精神还是不减当年。”
卫国公府太夫人是太后豆蔻年华时待嫁闺中的好友。这位太夫人巧在也姓杨,还是漪娴外祖家的一位姑奶奶。
婠婠的嫂嫂镇西王妃杨娘娘,就该叫她一声堂姑母。
这位杨太夫人后来同样嫁了个清贵簪缨人家的夫婿,丈夫的官运也算不错。
婠婠年幼时候还经常看见她来宫中陪母亲说话。
——只是后来……也说不准杨太夫人丈夫的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
世所周知闽南、岭南之地,因为瘴气横生、多生邪祟,所以总有些民智未开之感。
先帝在时,每逢科考放榜,几乎从来不见这些地方的学子榜上有名。
这些地方也是他们晏家的天下,这些地方的学生也是大魏的子民,他们怎么能总是读书读不过别人呢?
先帝是着急的。
后来他便有意选派有学识的官员去闽南、岭南之地经营,当这些地方的学政、好生教化百姓。
一般人都不大愿意去,唯独杨太夫人的丈夫说自己要“为往圣继绝学”,主动请缨去了闽地。
他做地方学政这几十年来的确颇有政绩,令当地风气民俗焕然一新,文寿末年的最后一次科考,甚至还让闽地考出了一个状元郎,叫天下为之侧目。
但杨太夫人的丈夫,也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留在了那里。
三年前,他积劳成疾,病逝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