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老三老四眼含不屑,江韫随时抓起两份奏章,左右开弓,同步砸向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傻儿子。
“朕说过多少次,对苍天须得有敬畏之心!无偏所言,乃神灵预言……你们俩还不速速端正态度!”
见二人被砸得“哎哟哎哟”却不敢怒,面部隐忍着疼痛,屈服于皇威连忙跪下,恭敬地低头伏地,“是,儿臣知错,谨遵父皇教诲!”
江韫想着这两个还算会看眼色,或许救救还能用,这才耐心解释:“无偏游学时认识了个散仙,与百年前那位同出一脉,老人家执意收无偏为徒,授了他一些窥天道的功学。”
话落,三皇子四皇子猛地抬头,与最上位那双浑浊的龙目对视三五息,瞳孔中是恰到好处的八九分震惊,随后又侧头看向身形玉立的江允。
难以置信间,两人心头皆涌上对老天不公的愤愤,这种情绪浓重,但相对隐秘,他们没人旁人发觉神色有何不对,除非极其熟悉之人,无人可窥破,就连亲生父亲江韫也被隐瞒过去。
没察觉二人的异常,江韫欣慰几许,接着道:“此乃绝密,不足为外人道也。尔等都是无偏的同胞兄弟,理应团结起来共渡难关,戕害手足之事,切莫再犯!”
说起来都是罪过,但罪过的事儿,在皇室里又还会少吗?暂且撇开后宫妃嫔你争我斗不论,单单三皇子四皇子都从没少造过戕害皇子皇孙的深孽。
嫡长子江源与嫡二子江寅乃皇后所出,却皆因故早亡,一个死于焰焰烈火,一个死于滔滔洪水。
是的,约二十年前南浔也曾发过一场大水,不过那年梅雨如潮远不敌今时泛滥,除二皇子外无人伤亡。偏偏二皇子,身处奉宁皇室年仅四五岁的二皇子,被冲走了。待寻回之际,只剩一具被泡发得肿胀不堪的小儿尸体。
如今南浔皇室子嗣,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唯一的公主。
最为年长的三皇子江裕,乃宠妃余师师所出,因生于常宁元年,有大吉之兆,破格取字常宁,两年前及冠时被封为宁王。
而四皇子江彦,乃贵妃陈氏所出,字子辰,一年前及冠被封为辰王。
余下的五皇子江允和安乐公主江宜,皆是皇后所出。严格来说,江宜行五,她诞于二皇子夭折那年,次年因地龙翻身,小小年纪落了终生腿疾,向来都是闭门不出。
江允呢,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出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并非源于双亲挚爱,只是接连痛失爱子的母后想为唯一的女儿留个靠山傍身。
皇殿骤然沉寂的这半炷香里,四人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陈年往事。
这二十几年,真要提起来,江允才是最无辜的存在。
如若不是长子二子接连夭折,如果不是唯一的孩儿落下腿疾,自然就不会有江允。
但世事无常,老天爷似乎最爱以作弄凡人为乐,便就酿下苦果。
三皇子四皇子明里暗里对这个最受宠的弟弟下过不少手,大多时候都能因为对方好骗而得手。
江允儿时心思浅,再怎么被戏弄欺辱,事后都还会不计前嫌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后来慢慢长大谙世事,他逢人便露八九分笑,心思深得无人能看透一二分。
思绪拉回,皇殿中,四皇子江彦最先给出郑重保证:“那是肯定!五弟小时候最喜欢缠着儿臣玩了,我二人关系自来就好,这些年儿臣入朝,难得才能抽出闲余时间,恰逢天灾给了儿臣同五弟相处的机会,五弟也快要及冠入朝了,儿臣定然将这两年的经验悉数传授给他!”
紧接着,三皇子也在皇帝面前表起了兄弟情:“是啊,五弟小时候就不爱读书,这习惯不好,眼瞧着再过两年就及冠入朝了,日后不若就由三哥带你习字念书吧?五弟可不要嫌弃三哥唠叨!”
这话一出,就把“江允知道神灵的天灾预言”的话题给转换到了江允本人身上。
“老三老四说的是,你也游手好闲玩了十几年,正好趁着天灾,沉下心来磨磨你那坐不住的性子,把吃喝玩乐的纨绔风气都戒了,别再和宫外的狐朋狗友来往,就跟着你三哥四哥认真学两年,日后及冠入朝……朕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作为,只要千万别因无知捅出大娄子就行。”
江韫果然开始老生常谈。
江允颔首,扬眉:“行啊。”
自己立的什么人设自己再清楚不过,江允起初是挺伤心的,幼时还问母后为何哥哥不喜欢他,经常偷偷抹眼泪,但多年以来他早习惯了,看透后也就根本不在意。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无非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事儿,犯不着自我为难。
此时此刻,他甚至可以很云淡风轻地笑出来,明着是接过两位兄长的话头,暗里确实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回去:“那不如我现在就跟在三哥四哥后面学,正好雨后瘟疫也是个大难题。”
江韫果然被他成功吸引了注意力:“瘟疫?!无偏,你说的是真的?这可开不得玩笑!”
“那是自然。”
江允神色平常,何其淡然地扫过身侧两位因加倍震惊而越发放大的瞳孔,在听到那两个字眼后,某些人已经显而易见地面色发白。
没等圣言,他随心所欲坐下,自己斟茶牛饮止渴,上等皇茶却没品出什么味儿。无辜地歪了歪头,一副依赖父兄的乖巧幺儿模样,语气中透露着对兄长能力的信任,“父皇莫要心急,有三哥四哥在,区区瘟疫,不足为惧。”
轻飘飘一句话,宛如把江裕江彦架在火上烤。
先不说江允这狗崽子是不是蓄意哄骗他们,如若瘟疫这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