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底下众臣如何心情复杂,容岑随他们去,并未再与孟阳多言,顾自表彰嘉奖了一番功臣勇将。
最终闻人栩也得了个小将军的称号,兴奋得他说不出话。
论过功绩,亦有惩处。
譬如邵恩等众,不顾稳守逸州的命令,擅自西行,运送粮草。
正事说完,容岑挥手示意大家可以自由宴食,不必拘束。
几个时辰下来,夜幕浓稠如墨,宾主尽欢,杯盘狼藉。
而相较于因前殿众人皆极力掩饰心思所带来的暗涛汹涌,后殿更是绵里藏针,句句机锋。
太皇太后本在尊位坐镇,但她上次磕破脑袋,身子还未好利索,中途便回宫休息去了。
皇贵太妃陆氏,照旧不参加宴会。而顾太妃,自太后离开,已是极少露面了。
因而席间地位最高的是皇后闻人姝,她端庄典雅,身为中宫性子宽容大度,瞧着就是一副好糊弄镇不住场子的模样。
便有拈酸吃醋的妃嫔不老实,起初是怂恿别人搞事情准备看好戏,谁知对方非但不好骗,还不是好惹的主儿,于是就开始你掐我捏互相伤害了。
顾嫔就是拈酸吃醋的那位,怂恿不成,反被狠狠熊揍。
“皇后娘娘,就是陆嫔,她把嫔妾的脸都抓破了!陛下最喜欢嫔妾这张脸,嫔妾日后若是留疤怎么办?娘娘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啊!”
“我呸,顾嫔你真够不要脸的,你以为你是叶嫔那个狐媚子,我见犹怜啊?就你长这样,陛下能喜欢才怪。嘴边再有颗痣,同陛下站在一块,陛下就像被盛州媒婆踏破门槛求着给说亲的贵公子,而你,正是那肥头圆脸浑身肉能把门槛都压塌的丑媒婆!”
陆嫔就是那个不好惹的主儿,比起顾嫔捏着嗓子装可怜,她悠闲得很,俩嘴皮上下一张一合,就是猛一顿输出,“本宫还是头一回见东施效颦还把自己当西子的,叶嫔不是想在她的景粹宫搭个台听小曲儿么,宫中缺伶人,你正好能去当戏子。哦,不行,你去当戏子阖宫上下都嫌磕碜,怕是用不好膳会饿出人命!”
“你你你……!”顾嫔说不出话。
被无辜牵连的叶嫔怒火攻心:“陆嫔,本宫近来不曾与你有过口角,今次你与顾嫔攀咬,平白扯上本宫也就便罢了,竟还拐着弯骂本宫,是否欺人太甚?!”
闻言,顾嫔也气呼呼地看向闻人姝,她这次是真哭了,“是啊娘娘,您看看,陆嫔她简直欺人太甚!”
闻人姝不疾不徐放下箸器,扫视一圈,无奈桌案笨重宽大,人与人离得远,她并不是很能看清楚她们的脸。
但叶嫔陆嫔顾嫔的恩怨纠纷,自三人进宫便种下了因果,她们仨属实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各种拉踩干群架的场面见识多了,闻人姝处理起来已是得心应手。
“顾嫔陆嫔叶嫔言行不端,念在今儿宫宴,未免扰了诸位夫人的雅兴,便不作罚。你们可知错?”皇后娘娘无形施压。
言外之意,你们私人有何恩怨,尽可私下去解决,大庭广众之下,莫让宫外人看去了笑话。
今晚虽是孟阳及众将军的接风宴,但容岑下旨请了百官,所以百官亲眷儿女也都来了。其中就有后宫各位娘娘的亲眷。
顾嫔叶嫔陆嫔在这世间并不是没有在意的人,谁不想让家中父母知道自己在宫中过得好?既然如此,自然就得让人看到她们光鲜亮丽的一面。
仨人异口同声:“嫔妾知错。”
皇后向来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本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后依旧如往常般会放过她们,却没料到闻人姝说道:“回去还是得抄经书,每人百篇,最迟十五请安前交到凤姿宫来。”
前朝臣子要到金銮殿点卯,后宫妃嫔则是需要赶早去凤姿宫请安,只不过闻人姝不愿受打扰,就免了每日的请安,改为初一十五每月两次。
今日是三月初一,晨间闻人姝刚交代姐妹们要和睦相处,所有人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才不到一日,就又出了指甲抓人出口伤人的事件,若是私下也便罢,她不知就不管,但偏偏在有众多官夫人的大场合,她若不略施惩戒,明日早朝就会有人递折子上报后宫乱。
顾嫔叶嫔陆嫔的面部表情均不受控制地龟裂,皆是咬碎银牙往肚里咽:“……是,嫔妾谨遵娘娘懿旨。”
说好的不作罚呢?抄经书是什么?
皇上,快来啊,皇后娘娘在体罚臣妾!
不得不说,抄经书简直是所有妃嫔的噩梦。原因无他,主要是太皇太后礼佛,一言不合就罚人抄经书,皇上南下那日尤甚!就因为她们哭了几句,便被禁足宫中,经书抄到手抽筋!
此时此刻,“抄经书”三字祭出,后宫妃嫔出于本能哆嗦了一下。
也正因如此,在此之后,整场宴会中,所有嫔妃都是默契地噤声不语,无事发生。
闻人姝极其满意,礼貌和气地招呼官夫人们品尝美食,又照例随意找人提问了几句唠家常。
温黛身为妃位,且是四妃之首,地位就在皇后和贵妃之下。而虞贵妃缺席,因而温黛上方仅余闻人姝一人,凤颜不便直观,她便坦然看向下方席位,在一张张精致人脸上扫过,视线定在某位官夫人身上有段略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