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哗哗的海浪声,这是东海的潮水拍击在彩云峰上的声音。
自然之声,传入极高极高的彩云峰顶,依旧未减其中的威势。
可这澎湃的浪潮却不及白莲此刻心中的汹涌。
宝相夫人凝视这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徒弟,白莲虽沉默不语,但宝相夫人知道,她显然心中仍有迟疑。
宝相夫人忽然语气郑重的问道:”莲儿,你拜在为师门下已有十多年,这些年为师待你如何?”
白莲听师父问得奇怪,但还是低头轻声答道:”师父虽然对弟子十分严厉,可徒儿明白,那是师父一片苦心要造就弟子。在徒儿的心里,师父就如同娘亲一般。”
听她这么说,宝相夫人紧绷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缕笑容。
“难得你这么懂事,为师总算没白心疼你一场。莲儿,倘若是师父有事要求你,那么你也会答应,对不对?”
白莲身子一震,赶紧跪倒在宝相夫人面前,低头道:”师父,您这么说折煞徒儿了,无论师父要徒儿做什么,徒儿岂有不遵命之理。”
宝相夫人的笑容更加温和,直如海上的明庶风,温柔而煦暖。
她伸手将白莲扶起道:”好孩子,为师果然没看错你。师父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为了我们天沙岛的未来,不管那日的真相如何,你都要说是卫浩然企图对你不轨,万万不可说出你古渊师兄来。”
白莲”啊”了声,抬头望向宝相夫人,却迎面撞上一双锐利如锋的眼神。
在那双世故的眼睛里,反映出白莲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万没想到师父居然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请求。
顿时心中乱成一团。
白莲迟疑的说道:”可是师父,这么一来,我岂不是恩将仇报,陷卫师兄于不义吗?”
宝相夫人面如寒霜,低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天沙岛千年大计,绝对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白莲不懂师父所说的千年大计是什么,只得怔怔望着宝相夫人。
“古渊可是你掌门师伯的唯一香火,更是我天沙岛未来百年的期望所在,若此事传扬出去,不仅古渊声名扫地,我整个天沙岛的面子也不好看。”宝相夫人沉声道,”万一让别有用心的人,趁机在背地里搧风点火,说什么堂堂正派名门的掌门之子做此令人不齿行径,我天沙岛日后如何自处?更不用再奢谈什么成为第十个大派,从此争雄世间了。”
白莲一怔,她没想到,自己的师门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宝相夫人伸手轻抚白莲的头顶,目中露出慈爱光采,叹道:”莲儿,为师已经三百多岁了,得入化神期也有百多年了。可这几十年来,修为却一直徘徊在化神期初期无法再进一步,这些日子更是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天命将尽。为师平生最大憾事,便是未能为师门光大尽到心力,这个担子也只有你能承担的起了。所以,为师的苦心,希望你能懂得。”
白莲心乱如麻,对师父要将衣钵传承于她的承诺更没半点欣喜,只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般陷害卫浩然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连连摇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宝相夫人见白莲迟疑不语,面色渐渐难看。
“怎么,为师这样苦口婆心的恳求你,你却还不肯答应么?”
白莲觉得自己仿佛一叶浮萍,只能随波载沉载浮。她想抓些什么,偏又什么也够不到。
十余年来,师父所说的每一句话对她而言,无不如纶音一般。只是如今,却要她颠倒黑白去冤枉卫浩然。宝相夫人的话,如一柄巨锤,无情的砸碎了在她心中树立多年的高危形象。
她鼓起勇气挣扎道:”师父,徒儿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陷害卫师兄?您一直教导弟子,要扶公却私、种德修身,要心地光明、伸展正气,难道这都是在欺骗弟子的么?”
宝相夫人没料到,一向听话乖巧的白莲会拿曾经她说过的话来反将自己。
她怒声喝道:”放肆,你才出去几天的工夫,就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么?我十几年来算是白花一番苦心养育教导你了!”
白莲一震,急忙又跪倒,颤声道:”弟子不敢,弟子只觉得这么做不妥。”
宝相夫人冷冷道:”你知道什么妥与不妥?成大事而不拘小节,为了天沙岛的昌盛光大,即便要为师以身祭道也在所不惜!今日只要你一句话,却可换来本门平安,这点道理还要为师反复指点你么?”
白莲平日冷傲寡言,性格却极为执拗,闻言仍垂首争辩道:”弟子只知道,坚守本心,不害人,便不害己。师父,我是不会诬陷卫师兄的。”
宝相夫人厉声道:”你开口闭口都是卫浩然那小子,难道说,师门教导之恩、授业之情,你就全都忘了不成?”
白莲身躯一颤,想起宝相夫人这些年为了造就自己,不惜耗损真元,费尽心机。若没有宝相夫人,自己只怕还是东海边一个普通渔民人家的女孩儿,不知修行是何事,只待年纪到了,找人嫁了,就此日夜劳作,相夫教子。
白莲对自己师父自然是万般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