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眼睛酸涩难忍,可又觉得加害者哪里有脸哭。
绞动着手掌,杨亚奇低头苦笑:果然,自己是被上天厌弃的,居然还敢以为从天而降的小神女是为自己而来。
稍微贪图些宝贵的东西,异想天开就要被马上戳破。
突然,被他粗鲁动作弄得情况更加糟糕的手被拉开,沾着消毒药水的棉签很轻柔地擦拭着血迹。
杨亚奇恍惚地抬头看过去,全孝慈的脸蛋上还留着湿漉漉的泪痕没擦干,唇色极艳而水润饱满,白皙的颈部还带着嫣红的齿印,却抿着嘴满脸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
“不,不用了小慈,只是皮外伤,待会儿我自己处理就好。”
杨亚奇自觉伤口丑陋,也怕全孝慈看了觉得不舒服,边磕磕巴巴地阻止,边想要抽回手。
“听我的话!”全孝慈真的生气了,今天打人小巴掌打顺手了,抬手就给了杨亚奇一下。
果不其然,他立马眼神清澈起来,很老实地僵在原地不敢动。
全孝慈本来还有些担心杨亚奇觉得难堪,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杨敛那样厚脸皮。
可对方似乎没有一点不适应,反而隐隐带了些喜色?
原本一片死寂的脸色变得更有生气,简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
全孝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实在是觉得夸张,有些哭笑不得。
和男人沟通跟养狗真是没区别,训犬大师全孝慈默默想着,觉得杨亚奇比板凳还是听话一些。
当然,他没忘了把自己短暂地开除男籍,在这种时候小慈的性别就是小慈。
杨亚奇心中思绪万千,从小就失去父亲不说,母亲也是一贯高高在上,连最为亲近的大女儿也无暇管教,更遑论他这个私生子。
保姆和教师照料教导算得上细心,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血肉至亲。
杨亚奇从小就懂事听话,连重话都没挨过几句,身边永远只有书本作伴。
无论是苦痛烦闷还是喜悦悲伤,阅读是他唯一和外界进行灵魂上沟通和交流的方式。
有再多的表达欲也只能写在日记本中,小时候,他甚至幻想出来了一个朋友和自己在心里对话。
在还不会写寂寞两个字的年纪,杨亚奇已经品尝过无数次这个词的滋味。
全孝慈刚刚打的这一下,对于杨亚奇来说,绝不比唇瓣相接触时带来的震撼少。
他幻想中的亲密关系似乎变为现实,甚至在私心里,无数个孤独瞬间中幻想出的母亲,就应该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在杨亚奇看来,拥有健全的灵魂与澄澈的心灵的小慈才理所应当是情感关系里的上位者。
亲昵过后的管教如同古希腊女神驯兽时的爱。抚与鞭子,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从孩童时期就苦苦压抑本性的自己不过是直立行走的野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此是自己的宿命。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人究其一生都是在寻找生命的源头,明明眼泪已经收回去,却在此刻有些抑制不住。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小慈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对自己这么好,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解释——自己确实和那个男人很相似吧。
杨亚奇心知肚明这个话题无可回避,只是刚才自暴自弃时不愿直面,此刻却不想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全孝慈全神贯注地给伤口打了漂亮的蝴蝶结,很满意杨亚奇没有乱动,甚至一时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呢,很娇憨的抿嘴笑了笑。
杨亚奇出神地盯着全孝慈浓密的睫毛,终于在那双动人的眸子里看清了自己的欲望:
哪怕是作为全孝慈名字后面一个无伤大雅的连带点缀,他也不愿意做最灰扑扑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