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贪?”余律听过一次,这次听皇帝重谈,不由凝神倾听,苏子籍继续漫步踱着,似乎自言自语:“其实公贪,与当时不好说,现在却可以说个明白。”
“就是财政转移支付。”
见余律不明白,他一笑:“就是许多衙门开支,朝廷不给足额,要地方或部门自己解决”
因此许多衙门只有半数甚至三分之一经费!
“怎么样解决?”
“除了就地啃民外,靠山吃山,靠粮吃粮,靠水吃水”
“粮仓的漂没,当然有城狐社鼠,并且比例不小,但是同时也是不少衙门的财政来源”
“你继续查下去,会发觉,虽然罕见,但是仍旧有清廉之官,就是拿了粮库的粮,但官员本人一分不拿,都充入了公帐”
苏子籍目光扫了下,见余律张口结舌,不由笑了:“据说前朝和本朝都有过这样清官酷吏――寻找罪名杀得无辜百姓,然后抄家,怪的是,一分不拿,两袖清风,满腔正气,尽数交公”
“美其云,全心全意为朝廷和衙门谋利益嘛!”
这本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少数知道也讳而不谈的机密,现在却被皇帝轻描淡写揭穿。
余律震惊之余,不由醍醐灌顶,发人深思――难怪历代查腐查败,却阻碍重重,甚至不得好死。
原来查来查去,查到深处,却是查了公贪!
是朝廷正税外,对民间的转移支付!
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不谈这个天,单是损了牵连大小衙门数以万计官员,自然不得善终。
余律更毛骨悚然,想到了老皇帝命太孙查此案。
查公贪者,自绝于组织,老皇帝用意,何其毒也……
他不敢想下去了。
“所以这个事要解决,其实非常简单”
“朝廷得有钱,并且愿意花钱,不搞粮仓或民间财政转移支付这套”
“一旦能这样,那城狐社鼠,就和公家扯开了关系,说实际,审之杀之,真没有啥阻碍!”
许多人不学无术,谈什么执行力,可事实哪怕是崇祯,除了公贪部分,都能贯彻执行。
无论是谁,其实想杀就杀,想贬就贬。
他们从来不懂大统一朝廷的力量。
“原来如此,臣这次请见,本有许多话,但皇上深谋远虑,洞察本质,臣不及圣虑之万一,心中实是赞佩莫名!”
余律这是真心话。
“所以,等朕打完了仗,把财政理清楚,才可以真正解决这些顽症……”
“这需要几年,朕觉得,你可以先去当个知县,再当个知府,懂了民生,也知了仕场,到时朕委你协助清理”
余律本亦步亦趋,静静听皇帝之话,这时心一热,脸胀得通红,由于皇帝前进,不能跪下行礼,只大声说:“陛下,臣明白了,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苏子籍摆了摆手,说:“鞠躬尽瘁还可以,死而后己就真不必了,朕和你相识于微末,朕年轻,你也年轻,自古善始多,善终少,朕希望,你我君臣,能成一番佳话”
余律听着,不由哽咽,他以前看史书,看见感激涕零,觉得好笑,怎么这样,亲身体会,才明白,拥有巨大力量的上级乃至国家的一句关怀,有多大力量。
士为知己死,并不是虚言。
还想说话,就见对面亭子有人,原来是从这处走廊到那处,高泽迎了上来。
“皇上,馀章府和皇城司急报,应贼放弃攻城,拔师直向京城而来!”
这情报,“轰”一声,顿使余律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