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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第2页）

江煜辰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滴水，在沙漠里飘着，头顶阳光炽烈，烘烤着他，水滴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化成雾气消散在天地间。他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都没办法醒来。后来，飘来一朵乌云，把太阳遮住了，气温渐渐降低，他在沙漠里飘啊飘啊，突然就醒了过来。

触目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即将燃尽的火堆发出微弱的红光，已失去了照明的功效。他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正要起身去把火堆重新烧起来，肩膀一动，一个纤瘦单薄的身体倒在他的大腿上，他瞬间不敢动了。

顾明贞本来就睡得不安稳，这一倒，惊得她立马睁开了眼睛。山洞里实在太黑，唯一照明的火堆又已经快要燃尽了，只留下一些发红的木炭，并不能提供照明作用。她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自己扑在一具温热强健的身体上，毫无疑问，肯定是江煜辰了。

她自觉不妥，手撑地想要直起身体，但胡乱中手按住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她不知道是什么，只听到江煜辰轻哼了一声，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黑暗的环境，沉默的气氛，顾明贞脑子一片浆糊，脑抽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

黑暗中传来江煜辰低哑的声音，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说了声“坐稳”，松开手，起身把火拨了拨，添了一把引火的枯草，火重新燃烧起来，明亮的火光映得周围一片红亮。

江煜辰蹲在火堆边上，一根一根往火堆上添柴，“谢谢你帮我包扎。”

睡醒了有点冷，顾明贞也蹲到火堆边上去，伸着一双纤瘦的手翻来覆去地烤，灼热的火苗熏得她整个人暖烘烘的。她随意地“嗯”了声，目光紧紧盯着腾跃的火苗。

沉默了一瞬，江煜辰突然问道：“你跟我娘一样，都不是这里的人吧？”

“嗯……嗯？”顾明贞仅存的那点睡意也被江煜辰这句话给惊散了，转过头看着他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破绽太多了，红烧肉、拼音、手电筒、绷带，只要稍加联想，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否认吧，江煜辰肯定不会信，承认吧，顾明贞不敢。她垂下头，目光定定地盯着地上，没吭声。

没听到顾明贞的回答，江煜辰也不太在意，他拨弄着火堆，自顾自地说着：“小时候我觉得我娘特别厉害，她会讲很多很多别人从没听说过的故事，白雪公主、美人鱼、丑小鸭……她也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有人在里面演戏的方盒子电视机，不用马拉也能跑的汽车，能把人带上天的飞机，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她的臆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存在这些神话一般的东西？连那些从遥远的身毒、波斯、拂林而来的商人，也不曾听说过。”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江煜辰的声音格外低沉喑哑，带着一种浓烈的哀伤和悲痛。顾明贞不自觉地转头去望他，他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清隽而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柔和。她就这样沉默地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看到你打着手电筒向我跑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娘没有说谎，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地方，有电视机、汽车、飞机，而你，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江煜辰转过头来，黑沉的目光正正对上顾明贞的眼睛，低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诱哄，“对吗，明贞？”

被那样一双深邃如古井，黑沉如夜幕的双眼锁定着，顾明贞几乎没有办法呼吸，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垂下目光，才终于浅浅地吸了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意料之中。

江煜辰拨弄了一下柴火，又问：“那是神仙的世界吗？”

顾明贞笑了，对这些古人来说，只有神仙才会拥有这些东西吧。她点点头，臭不要脸地说。“是呀，我们都是小仙女。”

江煜辰轻笑一声，语气却充满伤感和惆怅，“那我娘是回天上去了吗？”

“是啊。”

见他神情如同被遗弃的小可怜一样，顾明贞突然母爱泛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她没有离开，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呢。”

“真好啊！”江煜辰抬起头，唇角微微扬起扬，眼中跳跃着火光，“和她从前讲的童话故事一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