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吃饭的时候总得坐一桌。林棉尽可能岔开话题,却几次三番被许远山老道地拉了回来。肖欢蕊则是一副兵来将挡的笃定模样。林棉心里却暗自惊心。
几轮“过招”后,许汀舟突然发话了:“爸爸,够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呢?你难道看不出来,人家不愿意女儿受委屈吗?”
许远山之前也不过是隐隐约约提到些结亲的意思,又许了一些条件,均被肖欢蕊客客气气推挡了回来。可毕竟双方都没有明说,没想到一下子被许汀舟戳破了这层纸。
“我不会委屈林棉的。”许远山道。
“你打算用什么来补偿她?”许汀舟反诘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委屈和我说的委屈是不是一回事。可是在我看来,我却没有自信做到不委屈她。嫁给一个残废,就是在委屈她。”
林棉的心被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击得生疼。“许总,我不许你这样讲。”
“小许,”说话的人竟是肖欢蕊,她第一次没有称呼他“许总”,语气格外亲和,“你可别难过,阿姨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阿姨,”许汀舟道,“我残废很久了,久到已经忘了为这件事难过。我只是想说,我明白林棉值得更好的,没有打算将她占为己有。”
小谷听不明白大人的话,只是抱紧了妈妈,小小声地和林棉咬了咬耳朵:“妈妈,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没有,我们只是在商量一些事情。”林棉安抚小谷,道。“你先回房间看会儿动画片好吗?”
“好的。”小谷乖乖地回了房间。
“许总,”林棉正色道,“我没有答应许伯伯的要求,是因为我们彼此不相爱。而不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你说我值得更好的,那么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也值得更好的伴侣啊。”
许汀舟的眸中有一丝光芒闪烁:“你说得也对,我或许应该乐观一点。”
“就是嘛,小许。”肖欢蕊接话道。
一顿饭后,林棉送许汀舟和他父亲到门口。刚准备换鞋送他们下楼,许汀舟劝止了她:
“你回去照顾阿姨吧。我和我爸自己下去就行。”又特意嘱咐肖欢蕊道,“阿姨,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干硬的食物尽量少吃。你放宽心养病,祝你早日康复。”
“诶,谢谢你啊小许。”肖欢蕊也慢慢送到门边,眼睛笑眯眯地盯着许汀舟看。“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送走许汀舟后,林棉回身收拾桌子,肖欢蕊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东一榔头西一斧子,似乎还是在试探她和许汀舟的关系。林棉被她的套路弄得应接不暇,干脆挑明了问:“妈,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怕我缠着许总,还是怕他缠着我?”
“我怕你没人要!”肖欢蕊半真半假地提高了嗓门儿道。
“你到底要我怎样嘛!”林棉无奈。“有人对我好一点你就担心别人别有心机,人家说了对你女儿没别的意思,得了,你又开始担心你女儿没有市场了。”
“什么市场?我这是要卖女儿吗?”肖欢蕊白眼道,“我要是准备卖女儿,你可是比我想得值钱多了。可我是那种人吗?我还不都是为你考虑?不过,凡事没有十全十美,这许汀舟倒真是可惜了。”
“你就别自己在那儿纠结了。”林棉放下擦桌布,拉了把椅子坐近到母亲跟前,“你也别嫌人家许汀舟这不好那不好的,我看他就很好,就算身体有点缺陷,也是很好的青年。你看,我能这么想,其她姑娘也难保不这么想呀,虽然我没有爱上他,可是,我就不信没人会爱上他。愿意嫁给他的人肯定很多,如果他想将就,也一定早就结婚了。你看他有将就的意思吗?”
“他可能是怕委屈别人呢。”
“人家客套话,给你女儿些许面子罢了,你还当真了。来来,我翻译给您老听,咳咳——”林棉故意放粗了喉咙,沉吟道,“你女儿呢,虽然四肢健全,但头脑简单,和我无法产生思想之共鸣,我可不想被她负累一生。”
“嗯,说真的,你们那个许总,要不是有残疾,一般的女孩还真配不上他。”肖欢蕊慢悠悠地道,“你也挺普通的,估计入不了他的眼。”
“是吧?”林棉也不生气,嘿嘿笑道,“你可算想明白了。”
第二天,林棉回公司上班,出发前,钟点工阿姨已经上门了。得知是许汀舟安排的,她很是感激,打算到公司后当面谢他。
林棉见许汀舟的办公室大门虚掩着,轻轻敲了两下也无人应,便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另外还有一扇侧门,平时她进来的时候都是关着的,此刻也是虚掩着,里面传来女子隐约的啜泣声。
“心蕴,你要我怎样?”
林棉心里一紧,说话的人是许汀舟。声音中的焦虑是她所陌生的,透露着孩子般的无措感。她不由得站定了脚步,屏息凝神。
“心蕴,我们不能在一起。”许汀舟的声音苍凉悲戚,“这是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的默契。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也许,你对我也有过一丝幻想,就像我对你,也曾经做过梦。但我也知道,我们都不是特别坚强的人。我们恐惧面对那些残酷,那会让我们仅有的一丝美好灰败殆尽。向前看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娶别人,你也会嫁别人,然后,我们彼此祝福,这也很好,不是吗?”
“你现在需要我的祝福吗?”苏心蕴问。
许汀舟没有答话。
“原谅我,我无法祝福你。”她说,“我爱你,同时也无法接受你。但我依然不会因为你和别人在一起而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