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一匹快马飞奔而至。掌灯后,晏姝在书房里看行军图,这是武元侯府才有的,虽不是舆图,但已足够详细了。大安李氏江山,幅员辽阔,四方接壤之国,东有扶桑,那有南昭,奉大安为主国,顺表降书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送交朝廷,唯有西南白契和西北黑契不肯臣服,所以从南昭临界的南望山,沿古纳河一直到最北的北望山为大安和两契的界河,两国都以此为天险,而据守。白契还有神女山脉为天险,在古纳河以西,也正因为神女山脉常年积雪,白契的部族生活极为艰难,一直都有迁都大安江南的野心,却一直都没有行动,焦子旭率三十万大军驻守南望山,偶有交战,但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与白契不同,黑契有广袤的草原,兵强马壮,一直都以骁勇善战著称,所以北望山驻兵六十万,这六十万正是傅家军,侯爷常年镇守在北望山,保大安太平。而古纳河往东有百岭山脉蜿蜒千里,这里曾属于黑契,是武元侯夫妇用了十年时间,为大安开疆拓土,把黑契赶到古纳河西岸的。按理说,这丰功伟绩可彪炳史册。但正因为连强大的黑契都不是傅家军的对手,早在承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发狠要效仿父皇夺逍遥侯兵权而夺武元侯兵权在手。所谓的帝王局,比晏姝设想的还要早很多年。晏姝看着行军图,手指点在了渭水河上,渭水河西起神女山脉的末端,在黑契合白契之间的那段河流叫土拉河,土拉河过古纳河到大安境内,命名渭水,大安从渭水分南北,渭水那为江南,北为江北,渭水东流入海,是大安国内第一东西漕运河,南北则只有一些内陆渭水分支河流,具体则不在行军图上。如今,承武帝只想要傅家兵权,却给后世留下了莫大的隐患而不自知,上一世傅家倾倒之后,二皇子登基,志得意满开南北漕运河,劳民伤财十几年后,白契和黑契放下成见,合二为一,就是从丝北望山一路杀过来的。虽然晏姝没看到大安国灭亡,但两契发兵,大安国只有逍遥侯岳淮南和驸马岳淮北两个年迈的兄弟替君出征,国无大将的情况下,怎么能不败呢?傅少衡若想得胜,需长驱直入黑契,把黑契打服了才行,可是三年的话,太久了,变数也太多了。收起行军图,晏姝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兵法,坐下来仔细的翻看,她并不懂得带兵打仗,但知未来,懂人性,想要找到个合适的法子帮傅少衡,也未必不能。“少夫人,大公子回来了。”杏花进来禀报。晏姝心中一喜,上一世谁都没注意到侯府这位庶长子,却少有人知道这位庶长子的本事,不管是侯爷还是秦夫人非但没有可带这位庶长子,甚至给予了极大的支持,让他在庙堂之外,江湖之中有一定的地位,要说缺点,孝到极致反成愚,所以上一世他并没有让武元侯府避过死劫,也没有极致的利用手里的能力,为武元侯府报仇,而是伤情太深,暴毙而亡了,也有传言是追随傅家上下一起去了。如今,回来的正是时候!“请大公子稍作休息,再到书房议事。”晏姝说。杏花出门,对风尘仆仆的傅少卿行礼:“大公子,少夫人请您稍作休息,再到书房议事。”傅少卿冲着书房一拱手:“少夫人,傅少卿不累,急于一见。”晏姝撩起帘子走出来,屈膝还礼:“长兄,请。”傅少卿见晏姝这小小年纪,一脸稚嫩的模样,心里免不得一叹,接到二弟密信,催自己飞速归京,还提到了这位晏家女,说其甚得母亲器重,若母亲不妥,可与之商议。真真是傅家无人到这个程度了吗?他心有戚戚然。进屋,落座。杏花奉茶后立在晏姝旁边。“长兄,世子离京后,母亲因庄子买卖人口的事上殿请罪,如今被押在天牢中。”晏姝说。傅少卿看了眼桌子上的书,书房里的每一本书他都熟悉,看得最多便是兵法,所以晏姝放在案头上的书,他很熟,上面还有祖父、父亲、自己和少衡留下的批注,她竟再看?看得懂?听晏姝说完,傅少卿点头:“少夫人,母亲是想要为少衡多争取时间,我明日便去探望母亲,这次回来为母亲寻来了不少草药,可治旧疾。”“长兄可知庄子上的事?”晏姝问。傅少卿有意避嫌看向别处:“武元侯府一直都尽忠职守,纵是二叔走商道都奉中庸为宝,敢背主,必重罚,更别说买卖人口了,少夫人尽可放心,某并无半点私心,必会以大局为重。”晏姝起身就给傅少卿行礼。傅少卿赶紧避开:“少夫人,若有什么某可以做的,尽可吩咐。”“吩咐不敢,确实想要请教长兄,外面的事情有二叔父在,可放心,我担心世子单枪匹马离京,在北望山盘桓的日子太久,反倒给别人太多机会来算计侯府了。”晏姝说着,取出来行军图:“长兄,我刚才看兵书上有围魏救赵之计,若白契和黑契开战的话,会不会对世子助益很大?”傅少卿听到这话就是一愣,也忘记避嫌了,看晏姝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透出的期待,手指在袖子里微微动了动,这小女子进门才几日,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再者,竟能想到让白契和黑契开战,难道?“没想到少夫人还深谙用兵之道。”傅少卿收回目光,起身走过来看行军图。晏姝侧开身立在一旁:“长兄,晏姝并不懂用兵之道,只是太过担心北望山和侯府了,若是这个法子行不通,长兄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不解北望山之围,侯府就如万箭对着的靶子无二了。”傅少卿退后几步坐下来,再不小瞧晏姝了,而是问:“少夫人还有别的安排吗?”“京中传言南地大灾,太子赈灾多日,归来途中若是平安尚好,若是遇到不测,皇后娘娘那边怕也不会帮侯府度过危机了。”晏姝看着傅少卿:“长兄,我们侯府虽一直忠君,行中庸之道,可若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或许就是生路呢?”傅少卿暗暗咂舌,晏家女竟在盘算站队了!若是在以前,别说一个刚进门的新妇,就是自己和少衡有这个想法,必定会被家法狠狠地治理一番,可现在她的话,反倒是让自己心里都豁然开朗了许多。头一次见面,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傅少卿已经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并且也明白了少衡信中所说的意思了,果然,晏家女可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