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柳闲懒丝丝地打了个呵欠:“我就是柳兰亭。只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名字,所以让你知道我另一个名字而已。”
谢玉折“嗯”了一声明显不信,柳闲也懒得再反驳,二人只好继续很不君子地偷听别人讲话。
真明珠撇嘴看着周容恙,泪眼朦胧道:“说来我也不该和你走在一路。若非周宗主强硬要指了你大哥和明姝的婚事,她又怎么会躲进祈平镇,至今下落不明。”
他苦笑了声:“一边说要为父报仇,一边亲生妹妹又在仇人建立的庇护所中苟活,如此是否也能算作恩怨相抵,前尘不论?”
提到自己的父亲,周容恙也哑了口:“父亲他……说一不二,我也不敢忤逆。”
他只好转移了话题:“我们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大哥不敢违抗父亲的意志,只能顺从他的安排,明姝妹妹却实在是有骨气,她做的事,我不敢做。那你呢?别忘了,你也有婚约在身。”
真明珠沉沉摇头:“真家不能再有一个不守信约的人了。既然已经定了婚约,我当然会信守诺言,尽力做个良人——不过,先要婉音姐愿意。我根本……配不上那样好的姐姐。”
当然只有婉音姐愿意,婚约才能继续。杨婉音做了多年杨家家主,带领族人蒸蒸日上;而真家自真乐章死后,一直是母亲当家,灵脉残缺的真明珠一直没有话语权。
这是前人定的婚约,如今若是杨婉音不想,他们也不会拖沓,和气取消了就是;倘若杨婉音还看得上他们,那他也会尽全力地维护新的家庭。
不过,他们小时候一起爬树抓鱼天天疯玩,真要结亲,以后以夫妻相称……真明珠心里总觉得很奇怪。
他恶寒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比杨徵舟大两岁,让他叫声哥都不肯,成天‘宝珠’‘宝珠’地叫,难不成他以后真的要叫我姐夫?”
柳闲记得,杨徵舟和周容恙同岁,真明珠看着年轻,却是三人中最大的那个。
他越狱之后,听闻杨家以强势的幻术自成一派,还背靠着杨徵舟谁也不可与之相比的泼天富贵,风头正盛;而迷花岛的先宗主虽然死了,他的亲儿子周容恙却是个炼药天才,迷花岛仍稳坐三宗之位;可却从没有听人提起过真家,真明珠在做什么呢?他们出现在了这段怨灵的记录里,难道也和祈平镇的“水鬼”有关?
柳闲走过去,笑着与二人问好:“真小公子,我们又遇到了。”
看见他时,真明珠的双眸骤然一亮,笑咧了嘴,激动地拍着周容恙的肩:“二位兄长叫我明珠就好啦。周周周容恙,这就是今天救了我的两位恩人!这是柳兄,这是谢兄!”
周容恙眼里盛着一汪清泉,不愧是杨徵舟常夸的温润之人,他微笑一礼:“在下周容恙,明珠的好友。多谢今日二位对明珠出手相助。”
真明珠脸上泪痕还未干,柳闲递过去一张崭新的手帕,关切问道:“明珠,你为何如此伤心?”
酒后吐真言,本就是个直肠子的真明珠想也不想地说:“我想念我失踪的妹妹了,我想找到她。”
柳闲道:“寻人?我刚好学过一些术法,或许能帮上忙。”
“真的吗?”真明珠的眼睛里已经跳出了小星星:“我见柳兄第一面就觉得恍如旧识,原来你是我的天降大恩人!你真的好厉害啊!”
“不敢当……”杀父仇人柳闲干笑着摆摆手。
咱们哪是恍若旧识啊,我来过你家好几次。
他决定在帮真明珠找到妹妹之后就和这个人断绝来往,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他装作一概不知,例行公事地问:“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明姝,明明如玉,静女其姝。”
柳闲伸手:“给我一个她常用的物件吧。”
真明珠迅速地取出一把木梳,双手递给柳闲:“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把梳子,爹送她的生辰礼物。”
柳闲接过这把精巧的木梳,状似不经意地问:“既然是父亲相送,敢问令尊姓名?”
真明珠落寞了些,他垂眸道:“先父名为真乐章。”
真乐章。
在空荡的脑海里搜寻了很久,柳闲想起一个笑容可掬的魁梧男子。
真乐章,天下十绝之一,大乘期圆满的第一刀修,但其实主业是做赎灯的。他额角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据说是从前和人生死决斗后留下来的,吓人得很。
不过他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却总是满面笑容,冲淡了周遭不少让人冒冷汗的肃杀气——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更衬得他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了。
真乐章看着五大三粗,其实是个爱吟诗唱歌的雅士。在某次筵席上他高歌一曲引人惊叹,彼时柳闲在一旁静静听着,还想着这人“人如其名,吟诗如乐章”。
养出了这样一双儿女,他应该很欢喜吧。
柳闲把那块木梳还给真明珠,温声道:“引香会毁掉使用的东西,随意给个明姝用过的物件就好。这样珍贵的木梳,不如好好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