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有什么好事吗?”一曲毕,慕娘问沈怀梅。
少女拨弦的手法雀跃,轻快,这并非是什么技巧,仅是少女的喜悦顺着指尖流淌进音乐中,随便听一听,便能察觉她的快乐。
两人没有谈论过是否要将他们的关系告诉慕娘,这么大的事情,既然没有商量过,便是都没有反对意见,顺其自然便好。可此时听慕娘一问,沈怀梅却有些不高兴了。
他们才是朝夕相处的母子,慕娘从慕子瑜身上没有看出来,却从她身上看出来了。她确实喜不自胜,却也没有昭告天下的心,怎么慕子瑜就能瞒住,她就瞒不住了。
“花神节那晚,收了别人的花,便开心到今天了。”
因为那一点不开心,沈怀梅就没有说出慕子瑜的名字。谁知道慕娘听了却欣慰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这是好事,是该高兴的。”
慕娘越是这么说,沈怀梅越是不开心,可慕娘都是好意,沈怀梅的那点不快便不好表露出来,只能故作好奇地问:“那师兄有没有好事呀?”
“他呀。”慕娘的面上带了几分愁苦,叹了口气,似是察觉不对,又赶紧扬起往日温柔的笑脸,“他大概是有心悦的姑娘了。”
慕娘表情转换也算快,却没有逃过沈怀梅的眼睛,她有些不安,却只作好奇的样子,“这不是好事吗,师父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慕娘定定地看了沈怀梅许久,拉住她的手对她说:“怀梅,我是向着你的。”
风吹进小院,树叶簌簌作响,春日的阳光本该温暖和煦,沈怀梅却觉出一丝凉意,心不断地落下去。
“既然你已经与别的公子定情,那告诉你也无妨。子瑜那个孩子,大概是喜欢你的,可我不会同意的。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你们两个搅在一起对你无益。若他对你示好,你也该警醒一些,别觉得与我亲近,就任他放肆。”
手还被慕娘握着,沈怀梅却感受不到曾经的喜悦了,她不愿意去深究慕娘反对的原因,只是顺着她的话反驳,“瑜哥是个有能力的,来年春闱,若他得个好名次便可入朝为官。到时候他是官身,我是官家女,也没有多大分别。”
沈怀梅注意到慕娘的眼神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孩童,她甚少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便格外受不住,接下来的话也说得磕磕巴巴:“若是……若是觉得春闱艰难,那就去请名师。我去请,如今还有时间,学上一年,瑜哥聪明,一年也够用了。”
“没事,孩子,没事。”慕娘拉着沈怀梅的手不放,凑近了些将她搂进怀里,“没事的。那是我的儿子,我也知道他有多优秀,可我不能一味地给他说好话,看他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他心不正,有邪念,你别信他。”
沈怀梅埋在慕娘的怀里沉默,之前她憧憬的怀抱也不能再安慰她了。看她这样,慕娘也不再提她的反对,只是说慕子瑜并非良人,不可托付。
“不,不是的。”沈怀梅有心反驳,可说这话的是慕子瑜的亲娘,别人了解再多也敌不过母子亲情,她无法反对,只说自己的心情,“自我出生、长大,父兄就不在荣京,祖母也不管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镇国公府唯一的主子,阿谀奉承我,可他们盯着的都是镇国公府的权势,若是父亲再送回来一个新的儿女,他们也会如对我一般对那个新孩子。”
“我只遇到两个不因为我是镇国公的女儿对我亲近的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就是瑜哥。就算是见色起意,见色起意看着的也是我这个人,不是那权势,我便也认了。”
慕娘听着沈怀梅声音嘶哑,也觉得心疼,可有些话必须要说。她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可若是儿子为了去景国罔顾礼义廉耻,伤害别人家的姑娘,她这个当娘便有责任阻止他。慕娘一边轻拍沈怀梅的背部安慰她,一边问:“他同你说过,他不会在荣国科考之事吗?”
感受到手下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慕娘心中有了数,也不再提儿子,只说她自己:“当初都传我是因为怀胎被左丞相府放出来的。其实也没有错,只是这个孩子并不是我私通,而是当年来访的景国来使谢衍的。”
毕竟是镇国公的女儿,就算不关心也学过天下政事,谢衍这个名字也算是如雷贯耳,沈怀梅也顾不上伤心了,抬起身来惊讶地问:“摄政谢衍?”
“那时候他还不是摄政。”慕娘惨淡一笑,点点头,“那时候他出访来商讨伐历之事,上面的人为了出不出兵吵架,拖延了好些时日,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他便顺势在荣国逗留了很久。那时候上面召我去侍奉他,走之前,他留给我一枚玉章还有那个孩子。可他走了之后,音讯全无,大概已经忘记了这么一桩往事了。”
“所以,慕子瑜要去景国。”
风突然变大,吹干了沈怀梅脸上的泪,看着慕娘点头,她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呢喃,“那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