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不同外间,并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映入的月光。
庆幸的是,今晚的月光很足。
左明珠悠悠睁开了双眼,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由她做来却吃力非常。
她看到了小叶,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左姑娘?!左姑娘!”
惊呼声在房中骤然响起。
左轻候与楚留香俱是一震,急匆匆地冲了进去。左轻候刚看清现场的情形,登时便仰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好在楚留香正在他身后,以掌相托,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张简斋迟到了一步,瞧见楚留香这套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动作,心中也不禁发涩。
有时候,人在迷局之中,谁也不知道谁比谁可怜。
他行医数十载来,生生死死,原本已觉看淡,可观此情形,仍不免感到伤怀哀痛。
“好在今日有香帅在此,否则就算老朽给左二爷提前服下了护心丹,只怕他也难抵丧女之痛。”
小叶看着左轻候发愣,呆呆得不知在想什么,楚留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凉得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样。
“小叶,小叶?”
他小声喊道,怕惊着她,又担忧她的身体,见她好不容易回神,便说:“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看左二爷的状态不好,这里还需要人打理,你不能离开。”小叶道。
“可是你…”
楚留香还想再劝,小叶打断他道:“我无碍。你快去看看左二爷吧,我去帮左姑娘…梳洗一下。”
左轻候的脊梁已经彻底弯了下去,昔日里意气风发、纵横江南的左庄主似乎在他身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此刻和任何一个晚年丧女的寻常老人没有半点分别。
小叶再次步入内室,低头看见榻前的月光,好像变得愈发惨白了,似乎还在不断冒着阴寒的凉意。
她想把灯燃起来。
四处摸索了半晌,她才终于在桌子上找到了火折子,刚抬起那盏青铜灯的水晶灯罩,倏地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阴风卷过,冻得她打了个寒噤,后颈处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床帐上的铜钩也被吹动,不知与什么硬物相碰,一下一下地发出冰冷生硬的“叮咚”声,床上似乎还传出了布料摩挲发出的沙沙声。
小叶手中依旧拿着灯罩,壮着胆子朝床边迈步过去。
“啊!”
水晶灯罩跌在地上,被砸了个粉碎。
比左轻候更快的是楚留香。
小叶被人擒住了,那人的手成利爪状,扣在她的喉关处。而擒住她的人,正是前一刻才被张简斋宣告离世的左明珠。
“别过来!”她神色一紧,手下也随之加重,小叶瞬感呼吸一窒,露出痛苦的神情。
哪怕在这狭小的内室里,他的身形也几乎快得叫人看不清楚。左明珠只觉眼前一花,周身便顿感酥麻酸软,手上劲力全卸,刚拿住的人质也在眨眼间不见踪影。
“明珠…我的明珠…!”
左轻候大喜过望,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声线抖动得不成样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想拉过她好好瞧瞧,“老天开眼,把我的明珠还给我了!”
“楚老弟留情!”
左轻候失而复得,大悲大喜间乱了心神,生怕楚留香下手没有分寸会再伤了左明珠,疾声高呼道。
楚留香揽过小叶,一心只在她身上,刚欲查看她是否安好,怎料那“左明珠”又生变故,竟想趁机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