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轻侯喝道:“你们都是哪里人,以前都是做什么的,都给我一一说来!”
一群山贼吃着猪肉,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
“……我是李家村的……以前是种地的……”
“……我是王家村的……”
“……我以前是佃农……”
胡轻侯时不时说上几句:“……种地的为什么做山贼了?……你家男人呢?……孩子他爹呢?”
聊天很快就成了诉苦。
有老人眼泪汪汪:“……我祖爷爷的时候,家里有二十亩地的,足足二十亩上好良田啊,我家那时候有十几口人呢!可西羌作乱,我祖爷爷几个兄弟都被官府征役去了西凉,再也没有回来……家里没人种地,交不起赋税,只好卖地……一年不如一年……到我这一辈,家里别说地了,祖屋都卖了……”
一个老妇人道:“……我家不是遇到了西羌人作乱,我家是遇到了匈奴人作乱……全家逃到了这里……外乡人,除了做佃农还能做什么?”
有人道:“我家也是被西羌人害了,家里的男丁都被抓去服役了,剩下孤儿寡母,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就只有逃难了……”
有人想起自己的遭遇,低声哭泣,有人早已麻木了,带着笑容说了自家的经历。
众人的遭遇极其类似,男丁尽数死在了胡人作乱之中,家中没了劳力,而靠妇孺耕地收成暴跌,交不起赋税,又不愿意做奴隶,终于成了流民,然后就是被裹挟成了山贼。
胡轻侯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怪不得这有百余人的山贼窝中竟然只有一二十个青壮,像难民营多过了像山贼窝。她问道:“如今是哪一年?朝廷天子是谁?”
四周渐渐安静,一群山贼呆呆地看着她。
胡轻侯心中后悔,悄悄握紧了刀柄,该死的,她大意了!
她还以为聊了许久,众人已经放松了警惕,因此可以轻轻松松问出“如今是那一年,朝廷天子是谁”等等问题,然后对方就会自然而然地回答,“如今是某某朝,皇帝是某某某”,没想到这些人警惕性这么高,分分钟看穿她是穿越者了。
一个山贼皱眉问身边的另一个山贼,道:“如今是哪一年了?”
被问的山贼苦思许久,道:“今年应该是辛酉年。”
周围立刻有人呵斥:“胡扯!今年是癸亥年!”
另一个人反驳道:“不对,今年应该是壬戌年。”
胡轻侯呆呆地看着众人,好像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样,她慢慢地道:“你们也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一群山贼尴尬极了,这些年气候一年比一年糟糕,活下去都不容易了,过年没有丝毫喜庆,谁还会记得这么清楚?
一个山贼谄媚地笑道:“大当家,莫急,我们一定可以搞清楚的。”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搞不清楚今年是哪一年,这么多人在一起,肯定有人记得清楚的。
众人争论了许久,还是与胡轻侯一起被掳的人拍板定音:“今年是壬戌年!”
众人用力点头,欢喜地看着胡轻侯,仿佛决定了一件重大无比的事情。
胡轻侯死死地看着一群山贼,壬戌年?我要是知道壬戌是哪一年我就是北大历史学教授了!
通过年份了解世界的手段破产,她满怀希望地继续问道:“那么,当今天子是谁?”
老实说,“当今天子是谁”才是最最最简单确定时代的办法,就算告诉胡轻侯如今是“某某三年”,除了极个别的年代,胡轻侯依然搞不清楚此刻是哪个朝代。
“天子是谁”就简单了不止一点半点,除非遇到了架空,不然天子姓赵,运气好就是到了宋朝,天子姓朱,那多半就是到了明朝。
一群山贼又一次呆呆地看着胡轻侯,胡轻侯吃一堑长一智,瞬间懂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天子是谁吧?”
一群山贼用力点头,理直气壮极了:“天子就是天子咯。”
“我们哪里知道天子是谁?我们又不是官老爷。”
“天子是谁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人更是小心地看着胡轻侯,体贴地道:“大当家,听说问天子的名讳会被砍头的。”
一群山贼用力点头:“对,好像要砍头的。”
“大当家在我们这里但问无妨,千万不能问别人,会被官府抓了砍头的!”
胡轻侯冷冷地看众人,问出了最后的问题:“本朝国号是什么,你们总该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