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苍却无视女娃热切的凝视和院长上下扫视的研判视线,他看向自己的母亲,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她。
祁苍的妈妈痛苦地掩住脸:“五儿,你不要怪我。”
他没有名字,因为是阴历初五出生,为了好记,母亲直接就叫他“五儿”。
她很少这么叫他,就像她总是忽视这个儿子。
他小的时候在她和丈夫打架的时候哇哇大哭,直接就被摔在地上,后来他懂事了,父母打完架,他不但不哭,还能镇定地把他们手边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挪走,免得他们互砸的时候给摔碎了。
他能活下来,不止是因为命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他在家里保全自己的方式。
他像是一只潜伏起来的幼兽,因为还没有反攻的能力,所以宁愿隐藏自己。
小孩的性命,在大人都活得异常艰难的时候,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桫椤区当然有贩卖的勾当,可是她每次抱着孩子去,总会在最后关头退缩,既然当时都没舍得打掉这个孩子,忍着痛把他生下来,养了七年,卖掉自己的亲生儿子,她过不去良心上这一关。
可是眼看他越长越大,她渐渐觉得难以负担。
桫椤区很多小孩,没有人管,自己在街上混着混着,就从储备军转正,成为下一批痞子混混瘾君子。
让自己的五儿变成那样,她也不想。
“你跟我回去,没好日子过。”她说。
按他们的活法,活不长久,就算是条赖命,也就像那些人一样,浑浑噩噩过半生,然后烂死在街上。
可是祁苍看着她说:“那他以后打你怎么办?”
“我没事。”祁苍妈妈抹了一把泪:“你好就行。”
“我想跟着你。”祁苍说:“我没怨过你,真的,以后也不会。”
院长听了,也转头去看祁苍妈妈:“你看,我就说嘛,而且这事也的确不合规定,你和他爸都在,怎么着都有个家,没道理往这送。”
祁苍妈妈捂着脸,呜呜哭出声,院长拉着她往外边走,一边走一边絮絮说着,大概是在劝她。
祁苍目送着她们走远,回头看见女娃仍用大眼睛盯着他。
那双眼睛大而亮,他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我都道过歉了,你还瞪什么瞪?”
“你妈不要你了,你还跟,笨。”她气道。
这奶娃娃,小小年纪,语言天赋了得啊。
祁苍心里暗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下的石灰底,用鞋底蹭了两下,说道:“你再等等,我估计没多久就来了,我挺舍不得我妈的,再跟她多待一待。”
女孩眨了眨眼睛,又紧紧地盯着他看,像是怕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掉一样,或许是瞪了太久,眼睛里竟然泛起些水光。
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一片水雾后面有自己的影子,祁苍心里一软,抬手又呼啦了一下她柔软发黄的发顶:“你乖乖待着,可别被别人欺负了。”
他说着,从兜里把糖掏出来,递给她:“省着点吃,这次吃没了就真没了。”